虱子及名士风度与人生之痒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8 23:00:13

虱子,一种寄生在动物或人身上以吸血为生能致痒的虫子。幼时长在农村,一到冬日,几乎不洗澡,身上自然也就生了虱子。每到夜晚,赤条条地钻入热炕被窝,母亲则端坐一旁,在昏黄的电灯下一件衣服一条衣缝逐个翻检,只听得不时噼啪作响,煞是好听解恨。现在每每回想起来,不禁有几分温暖。

当然,身上生虱子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谁都不想落个不讲卫生的名吧。因此,再痒,也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来搔来捉。后来读书,知道了许多有关虱子的故事,没想到不少名人居然也受虱痒之困,但他们却能泰然对之,不禁哑然于他们这种淡定的名士伟人风度。

东汉末年,江夏太守赵仲让当庭脱裤对着当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中的跋扈将军梁冀老婆的面捉虱子,阴部毕露,有人说是其鄙薄跋扈将军老婆而故意为之。那副绝高士的淡定,开魏晋风度之先河,让人在为其捏一把汗的同时不禁肃然起敬。

魏晋时期,名士特立独行,风度飘飘,淡然扪虱,更是多见。

名士王猛,从小好学,才能卓越,胸怀大志,不屑于琐碎事务,人们都轻视他。王猛却悠然自得,隐居于华阴。当他听说桓温入关后,便披着粗布衣服去拜访他,边摸着虱子边谈论当时的大事,旁若无人,深受恒温敬重。后来他辅佐前秦将军苻坚干了一番事业。

顾和在任扬州州府从事的时候,去进见长官,到了长官门外,身上痒痒,便停车安闲地抓起了虱子。这时武城侯到丞相王导那里去,从顾和的车子旁边经过,顾和没有理他。周侯已经过去了,又折回来,指着顾和的胸口问道:“这里面装些什么?”顾和照样抓虱子,慢吞吞地回答说:“这里面是最难捉摸的地方。”周侯颇为惊叹赏识,便向王导推荐他为尚书令或仆射。

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更是身复多虱经常把搔无已。他不愿当官,陈说礼法不能忍受的七条理由中有一条就是当官要穿戴整齐,向长官行礼,不能身上痒了想抓就抓,想怎么活动就怎么活动。

魏晋名士的这种淡然、镇定和特立独行,自然与其当时司马氏专权士人放荡形骸以求自保和解脱的社会现实有关。其实除了魏晋,面对虱子,坦然而为的名士风度其实历朝都有。远的就不说了,,尽显一代伟人率真与淡定。这种自信、率真、淡定的风度,也许只有他们这些绝高士、名士、伟人具有。对于我们这些爱面子的凡人来说,虱子之痒在人面前只有忍受的份了。好在虱子虽乃吸血致痒之物,但所吸之血微不足道,痒呢,也不足以让人无法忍受。

虱子离不开人体、离不开棉絮衣缝毛发。小时候条件艰苦,所穿衣服多以棉布为主,所睡土炕,且一月难得洗一回澡,虱子自然繁生不已。现在条件好了,虱子自然无了影踪,也就无了关于虱子的逸事和奇痒难耐的尴尬。然而身子是不痒了,生活之痒却无时不折磨着我们,且此痒不同彼痒,彼痒可以宽衣解带光天化日旁若无人的来捉,噼啪挤死,解恨消痒,说不定还有了几分高士名人的模样。而此痒无从捉起,还不好示众,只能自己忍着,自己消受,甘苦自知。正如张爱玲所说:人生如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长满了虱子。可谓参透了人生真意,才有如此毙虱见血之言。

人生之痒,非虱之痒,不是棉絮、粗布、土炕所能培育的,而是锦袍、无尽的欲望所滋生的。假如选择,我宁愿落个不讲卫生、不文雅的臭名,多一些可捉之虱、可搔之痒,也不愿做一个身穿华美锦袍,身心却奇痒无比、痒不可耐的“体面人”。也许到了某一日,脱去了锦袍、剃掉了毛发,穿起了布衣,真正有了童年的率真,多了自信和淡定的风度,人生之痒才会逐渐于无了吧……那时,也许离名士、伟人、幸福之人或者说一个切实的自我之人就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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