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背理发养瘦马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扬州人的搓澡理发养瘦马,向来都是传统,究其原同,于淮左名都历史上的兴盛繁荣有直接关系。由隋至清,扬州一直都是中国的经济中心,也是天下一等的烟柳繁华地,宝贵温柔乡。所以隋炀帝运河一通,就急猴猴的水殿龙舟,以九五之尊,竟要到扬州见世面,只可惜赔了江山,丢了性命。唐人徐凝《忆扬州》:

萧娘脸薄难胜泪,桃叶眉长易觉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扬州繁华,于清而臻于极盛。在水路槽运而外,其商业的繁荣,主要依靠富可敌国的盐商。扬州的园林,原本就是盐商的私家宅院。当时的盐商,类似于如今的房地产开发商,玩的也是权贵资本的游戏。龚自珍的七律《咏史》:

金粉东南十五州,万重恩怨属名流。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据上游。

避度畏闻文字狱,著书只为稻梁谋。

田横五万人安在,难道归来尽列侯。

牢盆是煮盐的专用工具,诗里专指盐商。明清时代,盐商们利用盐业专营的制度,每年领取相当于营业执照的盐引,在计划经济与商品经济之间游走,想不暴富都难,而富裕起来的盐商,秉承东南竞豪奢的传统,品鉴文化,养活着石涛这般的文人骚客,也发扬广大着昆曲。当然,钱太多了,就想方设法享受生活。徐轲《清稗类钞》:

黄某者,家业鹾,均太其名也。然人但知有均太而不知有黄某,故呼黄某者辄以均太呼之。均太为两淮八大盐商之冠,晨起饵燕窝,进参汤,更食鸡蛋二枚,庖人亦例以是进。一日无事,偶翻阅簿记,见蛋二枚下注每枚纹银一两,均太大诧曰:“蛋值即昂,未必如此之巨。”即呼庖人至,责以浮冒过甚。庖人曰:“每日所进之鸡蛋,非市上所购者可比,每枚纹银一两,价犹未昂。主人不信,请别易一人,试尝其味,以为适口,则用之可也。”言毕,自告退。黄遂择一人充之,而其味迥异于昔。一易再易,仍如是,意不怿,仍命其入宅服役。翌日以鸡蛋进,味果如初,因问曰:“汝果操何术而使味美若此?”庖人曰:“小人家中畜母鸡百余头,所饲之食皆参朮等物,研末掺入,其味乃若是之美。主人试使人至小人家中一观,即知真伪也。”均太遣人往验,果然,由是复重用之。

盐商黄均太早餐食燕窝,喝参汤,还要吃两个鸡蛋。一次翻阅流水帐,看到一枚鸡蛋值一两银子,以为庖厨浮冒贪领,于是连换两名厨子,结果鸡蛋的味道都不对。于是仍旧延请原来的厨子,才知道厨子给黄均太的鸡蛋属特供,是家养的百余只母鸡,喂鸡的饲料掺了人参白术等名贵补药。黄均太差人差验,果如厨子所言,于是重用该厨师。欧阳兆熊的《水窗春呓》里,讲了一个外号张大麻子的盐商的奢糜生活:

园广数十亩,中有三层楼,可瞰大江,凡赏梅、赏荷、赏桂、赏菊,皆各有专地。演剧宴客,上下数级如大内式。另有套房三十余间,回环曲折,迷不知所向。金玉锦绣,四壁皆满,禽鱼尤多。闻其生前有美姬十二人居于此,卧床皆相通,有宵寝于此晨兴于彼者。淫纵不待言,暴殄亦可知矣。

从唐代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到晚清欧阳兆熊笔下的维扬胜地,看得出扬州其实是一种端赖这豪奢服务业的畸形繁荣。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更是生活常态,清人剃头,所以也兴盛起搓澡理发的行当。而所谓的养瘦马,并不是养马,而是专业养小三,蔚为产业。赵翼的《陔馀丛考养瘦马》:

扬州人养处女做妾,俗谓之养瘦马。

明清时的江南尤其是扬州,养瘦马是一个很兴盛的产业,拐卖的幼女,教些吹拉弹唱诗书礼仪的内容,待养大了,就买给富贵人家做妾,或者直接送到月风场所。这些自幼养大的瘦马,因为乖巧,懂诗书,通音律,能够和文人骚客唱和,所以很受欢迎。老话说扬州出美女,这就是原因。

近代以来,上海开埠以后,扬州日益衰落。养瘦马触犯禁令,粗俗的现代人更不会欣赏。结果风月产业,就被南国的东莞抢了风头。而搓背理发的底层人等,因为有在消费性城市服务的比较优势,就凭着一份家传的手艺,流落江南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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