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度量

“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是褒奖王安石的，有人还煞有介事的编了个故事。

王安石中年丧妻，后来续娶了一个妾叫姣娘。姣娘年方十八，出身名门，闭月羞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婚后，王安石身为宰相，整天忙于朝政，经常不回家。姣娘正值妙龄，独居空房，便跟府里的年轻仆人私下偷情。这事传到了王安石那儿，王安石使了一计，谎称上朝，却悄然藏在家中。入夜，他潜入卧室外窃听，果然听见姣娘与仆人调情。他气得火冒三丈，举拳就要砸门捉奸，但是就在这节骨眼上，“忍”字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冷静下来。他转念一想，自己是堂堂当朝宰相，为自己的爱妾如此动怒实在犯不上。他把这口气咽了回去，转身走了。不料，没留神撞上了院中的大树，一抬头，见树上有个老鸹窝。他灵机一动，随手抄起一根竹竿，捅了老鸹窝几下，老鸹惊叫而飞，屋里的仆人闻声慌忙跳后窗而逃。事后，王安石装作若无其事。

一晃儿到了中秋节，王安石与姣娘花前赏月。酒过三巡，王安石即席吟诗一首：“日出东来还转东，乌鸦不叫竹竿捅。鲜花搂着棉蚕睡，撇下干姜门外听。”姣娘是个才女，不用细讲，已品出这首诗的寓意，知道自己跟仆人偷情的事被老爷知道了。想到这儿她顿感无地自容。可她灵机一动，跪在王安石面前，也吟了一首诗：“日出东来转正南，你说这话够一年。大人莫见小人怪，宰相肚里能撑船。”王安石细细一想，自己年已花甲，姣娘正值弱冠年华，偷情之事不能全怪她，还是来个两全其美吧。过了中秋节，王安石赠给姣娘白银千两，让她跟那个仆人成亲，一起生活，远离他乡。这事很快传出去，人们对王安石的“忍”字当头，宽宏大量，深感敬佩。“宰相肚里能撑船”这句话也就成了宽宏大量的代名词。

传说寄托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却与历史的真实有着很大的差距。在很多问题上，王安石的肚子里别说撑船，就连一篙划动的筏子都撑不下。

在王安石未成名之前，是曾巩将他引荐给了欧阳修。曾巩为人正直宽厚，襟怀坦荡。有一次，神宗皇帝召见曾巩，问道：“你与王安石相交多年，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曾巩不因为自己与王安石多年的交情而随意抬高他，而是很客观地说：“王安石的文章和行为确实不在汉代著名文学家杨雄之下；不过，他为人过吝，终比不上杨雄。”宋神宗听了这番话，感到很惊异，又问：“你和王安石是好朋友，为什么这样说他呢？据我所知，王安石为人轻视富贵，你怎么说是‘吝’呢？”曾巩说：“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朋友并不等于没有毛病。王安石勇于作为，而‘吝’于改过。我所说的‘吝’乃是指他不善于接受别人的批评意见而改正自己的错误，并不是说他贪惜财富啊！”宋神宗听后赞道：“此乃公允之论。”

不是曾巩一个人这样看。宋人王铚《黙记》中说，王安石中了进士，枢密使晏殊很欣赏他，推心置腹地对他说：“咱们都是江西老乡，送给你八个字——能容于物，物亦容矣。”王安石回到客舍，颇为不屑地说：“晏公为大臣而教人者以此，何其卑也！”此后一直看不起晏殊，讥笑他说：“为丞相而喜填小词，能把国家治好吗？”

王安石做的第一任官是扬州签判，当时任扬州知州的是前参政韩琦。有人问韩琦一个生僻字，韩琦不认得，随口说：“王安石颇识怪字。”王安石闻知后，认为韩琦在嘲笑他，以后一直对韩琦耿耿于怀，他当政后，立即把当着宰相的韩琦贬出了汴京。

一次上元夜，王安石骑马跟在圣驾后面入宣德门。乘马入皇宫，是不被允许的，于是卫士出面制止。王安石见一个小小的卫士敢阻挡自己，大怒，上表要神宗“逮治”卫士，在大臣等人的劝阻下，神宗杖打了卫士，王安石不依不饶，认为责罚太轻。自己有错迁怒别人，且身为宰相与一个小卫士过不去，心胸也太狭窄了吧？

曾巩所说的王安石“吝”应该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