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秤王刘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淳化县,位于咸阳市西北约75公里,因北宋淳化四年建城得名。进入淳化县境内,山环水绕、沟壑纵横,林木茂盛。县城就坐落在两座土塬中间沟壑狭长的河床上,城东一条冶峪河蜿蜒向南流去。这里黄土厚重、民风古朴,因为偏僻闭塞,历代免于战争攘扰,人们自给自足,怡然自得,犹如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一般。又因物产丰富,山货奇多,解放前,这里汇聚了逃荒逃难的贩夫走卒,商贾往来,商业一度繁荣。当时,县城有:油坊、醋坊、染坊、药房、铁匠铺、兽医站、棉花铺、秤铺。这八大掌柜技艺精湛得让人望尘莫及,可谓是同行之泰斗。


上世纪80年代前,淳化北关街道、房舍虽破烂不堪,但却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暗含大隐隐于市之道。我的父亲-----北关“刘记衡器门市部”掌柜,在当地可谓是妇孺皆知、富有传奇色彩的高人,人称“秤王刘”。“秤王刘”本名刘朝松,人高面赤,发如松针,目露精光,气宇不凡。“秤王刘”早年以制作杆秤、修理衡器为生。无论是1.8米大秤,还是11厘米小秤,亦或是木、铁、铜、骨特种秤,他都能手到擒来,制作精美、且绝无丝毫误差!方圆百里制秤先生中,“秤王刘”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的声明甚至远播在西安、咸阳、兴平一代,故而人称秤王刘。秤王刘后来也做粮食生意、白铁生意,但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制秤。


但凡人有了能耐,脾气也会长,这叫恃才傲物。秤王刘有个铁定的规矩,凡来制杆秤的,无论亲朋故旧,贫富亲疏,要价每杆秤均比同行高5元,且不还价,他才肯出手,就这规矩!他认为高出的5元,是他比别人手艺高的体现。邻里乡亲骂他认钱不认人,因故得个挨贬的绰号叫做:财迷。当面称他秤王刘,背后叫他高杆秤、高价秤、财迷。可价高挡不住销路好,老陕们做生意就认质优的杆秤刘,他的杆秤曾一度远销售到河南、山东、四川、甘肃等地,且牢牢占据当地杆秤市场。

秤王刘,祖籍河南孟津,三年自然灾害中,他随千万逃难的“河南担”沿陇海线一路西行流落淳化,靠“小炉匠”手艺,给人焊盆、焊碗、钉锅养家糊口。后来,老家河南闹饥荒,父亲、哥弟、姐妹纷纷来陕西投靠,虽然他起早贪黑,七八口人也饿肚子。上世纪50年代,制秤艺人不仅体面而且收入较高,为了能养家糊口,出身“小炉匠”的他,于是萌生了学习制秤手艺念头。


与淳化相邻的三原县有一家久负盛名的河南“福泰”记老字号杆秤店铺,生意很兴隆。因知制秤手艺不会轻易外传,他决定偷着学艺。他每天早早跑到三原,等店铺开门站在师傅后面,师傅做秤的一招一式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直到天黑店铺关门,他舍不得住旅社又跑回淳化。连着跑了五六天后,他与店里的师傅也熟悉了。七天后晚上回家时,他舍不得吃饭,用身上全部的钱低价买了秤砣、秤钩、卡子忍饥回家。回到家他东拼西凑,找来材料,自己加工了几样简单的制秤的工具:割铜丝的刀,校秤的一串铁环,推秤杆的刨子等,其中割铜丝的刀他是自己锻造的。他用这些简陋的近乎原始的工具做出他人生的第一杆秤,但是秤误差大,没有成功;他反复摸索改进,直到第八天,他终于成功了!由是,他细心琢磨,集南北杆秤、东西衡器之长于一身、磅秤或台秤制作等都能手到擒来,慢慢在同行中脱颖而出。

上世纪50年代后,渐渐商业繁荣,商贾往来频繁,对于做买卖必须的衡器需求量也急速增长,秤王刘当时制作的一杆好称竟然卖到150块钱,秤王的秤价格比同行贵,且一分钱也不便宜!因为物超所值,不仅淳化当地人翻沟爬坡找他买秤,就是泾阳、云阳,甚至西安、咸阳的人也会慕名而来买秤,一时间秤王刘名声大噪,在老陕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时光荏苒,当他由这个“秤杆刘”、变成“秤王刘”的时候,已经有三十余年的光景了,仅他用坏的制秤工具就放满一间小屋,而制作的各种杆秤就多达1 0万杆。


秤王刘秤好关键是选材讲究,手法独特。秤杆一般选用枣木、核桃木、杏木次之,上好的要算楠木。楠木市场稀缺。秤王刘家地坑院7个窑洞的门,及八仙桌、椅,都是从南方买回拆除明清扬州盐商家的楠木雕花门窗,还有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工艺精湛。按现在的市场价格,这些楠木家具,价值可观!可是秤王刘当年先后把这些楠木门、家具做成了秤杆!现在提起这件事儿女们都惋惜叹气,言语中不免有埋怨的意思。秤王刘不以为然:“楠木秤能用好几辈!后人也能见识我老刘的手艺!”秤杆两头安的秤帽,别人用铁皮做,铁皮秤帽容易生锈。刘师傅用铜皮做秤帽。

做秤的木板要先在石灰水里浸泡防虫蛀,至少要晾上一年。做秤一共20

多道工序。就拿钻秤眼来说,一根秤上要钻几百个小眼,稍不小心,秤眼就穿透在一起,铜丝就不能镶嵌,倘若做了大半天的秤,不慎因此报废也太可惜了,如何补救呢?他独创技艺,把铜丝横着镶嵌,这一技术很快在同行中传开。秤做好后要上一层厚厚的石灰膏,晾上一到两天,再清洗干净,然后给钉秤星的地方上一层腻子,反复拍打。再用蓼珠子来回擦拭。最后涂一层蓖麻油或核桃油,突出木头本色纹理,防潮、防变形。


说起“秤王”制秤的故事,那可是多的几天几夜说不完!

有一年冬天,秤王去方里赶集卖秤,收摊时天色不早,他又顺道去顾客家收账,当他推着自行车翻大店沟时,一轮红日渐渐西沉,突然迎面沟壑走出一头狼!秤王顿时一头吓出一身冷汗,,那狼看上去比牛犊还要大,此时沟坡上只有他一人,知道跑不过狼,他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步后退,那狼一步一步往前逼。对峙的过程中,秤王顺手抽出杆枣木大秤,向狼劈将下去,最终将饿狼击毙,而杆秤未有大损。此事流传开来,买秤的人中多了句歇后语:秤王刘的秤打狼——货真价实!


1970年,秤王去参加咸阳地区杆秤制作比赛,得了一等奖。归家途中,路过集市上看见有个贩子在卖假“刘记杆秤”,秤王不动声色上前,随手抽取一杆假秤当场折断。秤贩子拿急了,拔出刀来要索赔,不然就要拼命。秤王微微一笑,抽出腰里别的杆秤,说要以物抵物赔偿。当时围观人很多,几个生意人接过秤打量后,突然惊叹道:“哎呀!伙计,你这可是根好秤!瞧这杆、钩、绳、星、砣之独具特色,一看就是淳化秤王刘的物件啊!好秤!好秤!”当得知眼前这位高大汉子就是秤王时,那个假秤贩子早已没了踪影。商户们硬拉着秤王不肯撒手,非要留驻宴请,为答谢商户厚爱,秤王在当地免费为商户们制作、修理、调制了三天秤,据说有些秤至今已用了几辈人,还完好无损,仍在使用中。

80年代,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泾阳、云阳一带出现了为迎合买卖双方利益的假秤(短斤少两秤),不断有人上门找秤王“特种秤”,一根30元钱的杆秤,只要秤王愿意做,愿意出价500元,或者1000元!秤王听罢来意,均是一概拒绝,有人甚至搬来了镇领导出面说情,秤王依然坚决地说:“你就是把县长叫来,我也不做!我们做秤人讲的是公平、公正,我不做昧良心秤!不挣昧良心钱!我见不得投机取巧的人!”镇领导惭愧感动之余,逢人就夸秤王,赞其人品好正直,堂堂正正挣钱!而秤王不被金钱所动坚持做良心秤,已在当地成为佳话。

自此其人其事令人咋舌。













 

 

 



 关  于  我  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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