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红楼小人物|红楼四俗之卜世仁：动什么别动我的钱

作者：黛袭

动什么别动我的钱

据说，在撒拉族中,舅舅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婚丧嫁娶、财产纠纷等等家事,都要请舅舅出面调停处理。舅舅为什么能取得外甥这样的信任和尊重？一般认为，舅舅是长辈，具有丰富的经验和较高的能力来处理复杂的家事，又因为舅舅和外甥关系很密切，但又属于外姓人，能置身事外，不用考虑自身的利益，处理起来更公平一些罢了。但撒拉族却没有记载，在处理家事时，如果舅舅利用自己的权力窃夺了外甥的财产怎么办，没有记载外甥的地位高过了舅舅，不听舅舅的话怎么办，当然也没有记载如果外甥开口向舅舅赊东西，那么舅舅应不应该拒绝。

林如海死了，家产问题抚养遗孤问题就都来了，这个时候贾家就出面调停这些事情，作为林黛玉的舅舅，贾赦、贾政官职在身，兼年龄已大，因此，派贾琏作为全权代表，奔赴扬州专门处理林如海的家事。从林黛玉又跟着贾琏回到贾府，从贾琏有一次忘情的说，要是再发个二三百万的财就好了，我们可以看出，贾府作为舅舅的代表完全掌控了处理林如海家事的权力，这当然应该是贾府的权力超过了林家导致的；但有的舅舅就完全没有这种风光了，试看那赵国基，别说插手处理贾家家事了，就是让探春喊声舅舅都不能的，这个赵国基的舅舅当的够窝囊，这些暂且不论。且只看那小户人家卜世仁是如何当原生态舅舅的：

这个舅舅，在姐夫死了之后——感觉上贾芸之母已经上了年纪，而卜世仁夫妇却还是能生机勃勃的唱双簧给贾芸看，因此判断为卜世仁和贾芸之母是姐弟关系——急忙和其他的兄弟赶去贾芸家料理丧事。贾芸之母多年之后，仍然十分感激自己的弟弟在关键时刻帮助自己。如此看，这个舅舅也当得不错的。那么大的丧事都帮着料理了，为什么借一点钱反而不能了？

卜世仁是一个开香料铺子的老板，虽然他精于算计，吝啬成性，但铺子的客观情况是：规模“不三不四”，小的可怜，又因为小，所以货物不全，不比城南那些大香料铺子。卜世仁经营这么多年，仍然没有把自己的铺子变成大香料铺子，这和卜世仁的个性有关——他鼠目寸光，只注重蝇头小利，又深受妇人见识短浅的影响。只从他拒绝贾芸一事就能看出端倪。

贾芸提出要赊欠冰片麝香时，卜世仁真好口才，句句都把贾芸堵的死死的：他摆出了两个理由：一则才新定了规矩，谁也不能赊欠，谁赊欠就要谁罚银子，自然我也不能；二则就算你现拿了银子来，我的铺子不三不四，也没有你要的货。接着又摆舅舅的谱教训贾芸：不该要冰片麝香去胡闹，不该没有个主见自己立不起来，不该总是弄得自己没钱花不叫舅舅喜欢。

贾芸说，我还是好的，换个别的外甥，死皮赖脸三日两头的来缠着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你卜世仁不是也没有办法？卜世仁再一次展现好口才，这一次不是堵，而是疏，疏的远远的，他给贾芸支招，让贾芸到大房里去找事干，又举例子说人家贾芹多能干，巴结上了大房，就能骑上大叫驴——骑上大叫驴这便是卜世仁所羡慕得了。按说，贾芸早已经想到这招，眼下只是缺银子去买通门路。但贾芸为什么觉得卜世仁韶刀的不堪，不愿再听下去呢？大约原因有二：一，听不上贾芹贪财且张狂的样子；二，看不惯舅舅卜世刻薄而势利的样子。

更好的钢口还在后面。贾芸起身告辞的时候，卜世仁留外甥吃饭，卜世仁的娘子急忙说，只有半斤面下给卜世仁自己吃，听见卜世仁说，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她急忙叫自己的女儿，有钱去借二三十个，明儿送过去。好一出“留甥记”，夫妻的双簧真的很精彩——有这样的娘子，难怪卜世仁越发“不是人”了。

其实，卜世仁也是在贫苦生活中长大，又无亲戚可以仰仗，只能靠自己养活一家人，又实在是因为视野的问题而无法经营好自己的铺子，只好从自己的牙缝里扣钱攒钱，天长日久，就越发吝啬小气了，以致于连自己的外甥都一毛不拔。曹雪芹对卜世仁最不满，直言他不是人，有贾宝玉之风的曹雪芹怎么会看的上一个掉到钱眼里的人？况且，他的身份还是一个舅舅——大约这舅舅有权利在趁着外甥女成了孤身一人时，窃取外甥女的财产，这外甥女地位高过舅舅的话也可以随便不认舅舅，但就是不能在自己的外甥需要帮助救济时拒绝，所以曹雪芹又写了倪二，用倪二这个邻居的热情和侠义来凸显卜世仁这个舅舅的冷酷和吝啬。

但我们，作为一个现代人，或者能理解卜世仁的想法，卜世仁的想法其实是很多人的想法——动什么别动我的钱，哪怕你是我的亲外甥。这想法其实也是贫穷惹得祸，怨不得别人。只是何苦骂这个舅舅不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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