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楼】顾之逵小读书堆:顾野王之苗裔,顾千里之兄弟(下)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顾之逵的父亲顾文烜竟然是位医生,据说在当地颇有名气,他的事情还记载在了李斗《扬州画舫录》中,然而不幸的是顾之逵在45岁正值壮年之时就病逝了,而此时他那以中医著称的父亲仍然在世,这样的结果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父亲行医的收入。


顾之逵可能是因为爱书,也没有好好地去做功课,他的学历仅仅是廪贡生,这也就是俗称的秀才吧。关于这一点,我有时也分不清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因为很多大藏书家也确实没有太像样的学历,而这名气很大的“藏书四友”也同样是如此,刘鹏先生也留意到了这个有趣的特色,他在文中称:“据《顾千里先生年谱》:‘(乾隆四十一年)谢宗师科试,从兄抱冲入元和学第三名,题《明日》。后为廪贡生。’最终仍不免厄于一第。当然,如果我们注意到周锡瓒为贡生,袁廷梼为监生,黄丕烈举乡试、官诠部主事后又辞官归隐的史实,或许也可以认为,这些家资殷富,以‘书淫’、‘书痴’自命的藏书家,在功名蹭蹬之余,将半生志趣,一腔心血,都倾注于学问与鉴藏之上。这种自我实现,这种以藏书骄人的方式,对于他们而言,也算是人生的一种补偿吧。”



清张敦仁影刻《宋抚州本礼记注》书牌


但这并不影响顾之逵藏书的热情。因为顾之逵的资料留下甚少,而黄丕烈的跋语中却提到很多书友间的交往,这些书友中,当然包括了顾之逵,但从中也可看到,当年他们之间既是关系很好的书友,又同样因为互相争书而搞得不开心,而今书界的这一幕依然是跟历史惊人的相似,我也常因跟朋友间为了某部书而生出一些闲气,我已经认为自己做的很是温良恭俭让,但架不住别人的得陇望蜀,这之间的矛盾看来没有调和的可能。



清张敦仁影刻《宋抚州本礼记注》卷首


顾之逵的藏书水准确实很高,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名单,上面详细列出了小读书堆旧藏之物而今藏于国图的状况,那一大堆的宋版明抄让我看着眼晕,他所藏的名品之一,则是宋淳熙四年公使库本的《礼记》。此书很有名气,名气大的原因则是山西藏书家张敦仁将该书影刻出版,这部书不但影刻的精良,更重要者,这部书在出版的时候,顾之逵让其弟顾千里对该书进行了仔细的校刊,而顾千里被后人称为“清代第一校刊家”,正因为如此,这部清嘉庆间影刻的《礼记》到了民国年间,就已经成了文物性善本,我在十余年前买得这么一部,竟然也花了十几万元,但这仅是个影刻本而已。



张敦仁给《宋抚州本礼记》所做的考异


反过来想想,顾之逵所藏的宋刻原本,估计我用影刻本的百倍价格也难以拿下。虽然我得不到这个书的底本,而顾之逵也同样没有见过我所得到的这个影刻本,因为顾千里还没有帮他刻完这部书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为了能够将这段本末记录下来,顾千里就将此事的心情记录在了该书的后序中:“往者家从兄抱冲收善本经籍,将次第刊行之,不及而没。其收得各种,皆广圻预审定者也。……深感此书得托先生以传之幸,而痛家兄之有志未逮也。”


顾千里还帮助顾之逵刻过一部《列女传》,这部书乃是宋余仁仲刻本,曾为钱谦益的旧藏,后来归了顾之逵。顾千里将其影刻出版,顾之逵未曾得见而逝。经顾千里的考证,他认为书中的插图是后添加上去的,因此他刊刻的时候一律未用。后来顾之逵所藏的这部宋版《烈女传》归了阮元,阮元的旧藏由其子阮福继承。



顾广圻给《宋抚州本礼记》所写跋语


道光五年,阮福将该书影刻出版,当然就带上了插图,我得到的阮福影刻本计有3部,而这三部之间各有差异,因为这三部书都较初印,所以我无法断定这部影刻本的原刻与翻刻。几年前,泰和嘉成上拍了一部道光五年本的《烈女传》,图录中详细列出了原刻与翻刻之间的区别,可能是因为我太过迟钝,看完了那篇文章,我依然区分不出原刻与翻刻。


顾之逵还刻过一部《艺苑捃华》,刘鹏先生在文中谈到了历史上对于该书的质疑,尤其引用了鲁迅先生在《唐宋传奇集》序例中的说法:“顾复缘贾人贸利,撮拾彫镌,如《说海》,如《古今逸史》,如《五朝小说》,如《龙威秘书》,如《唐人说荟》,如《艺苑捃华》,为欲总目烂然,见者眩惑,往往妄制篇目,改题撰人,晋唐稗传,黥劓几尽。”



外观


刘先生认为,《龙威秘书》刊刻于乾隆五十九年,而《唐人说荟》初刊于乾隆五十八年,而顾之逵的《艺苑捃华》也刊刻于这个时间,那言外之意,究竟是谁抄谁的,这还不好说呢,更何况顾之逵就喜欢收藏这一类的书,也许是风气使然,大家在刻版时不谋而合而已。我也藏有该书,细看之下,也并不觉得该书刊刻得粗糙。



我喜欢这一抹绿


顾抱冲的小读书堆位于江苏省苏州市盛家带31号。按照江澄波提供的地点,前往盛家带31号去找顾抱冲的小读书堆。盛家带就是一条小巷,从外墙看,是新修的仿古建筑,门口的花草树木长得很旺盛,可惜大门紧闭,敲门无人应。这使我无法拍到院内的情形。



门牌号


当年顾之逵跟很多大学问家都有交往,比如钱大昕就去小读书堆看过书,顾之逵去世后,钱大昕还专门写了两首诗——《题顾秀才抱冲小读书堆图二首》:“东吴顾文学,坐拥百城书。意适思河豕,心闲逐蠹鱼。遗闻搜越绝,小说屏虞初。欲访黄门迹,空山自结庐。小松潇洒客,为画读书堆。泉石缘非俗,风流尽可哀。箧留前度札,阶掩旧时苔。辛苦丹黄在,遗编忍数开!”



紧闭的大门


顾之逵去世后,他的书因为两个儿子不懂而被家中的兄弟锁了很多年,这期间,黄丕烈还借过几回书,再后来大概是道光元年左右,小读书堆的藏品散失了出来,其中大部分被汪士钟、陈揆、张金吾等买去。其实对书的聚聚散散,我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感叹者,这正如李清照所言:“有有必有无,有聚必有散,亦理之常。”天下一切事,皆可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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