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94、春妮听说了秀平的事情

　　东连他们春上庙会赶得不丑，准备摆酒庆贺一番。

　　因为要喊存扣来，所以酒宴安排在周末。

　　东连借来房东家的堂屋，摆上了大圆桌，因为除了他和马锁、绕锁和德宏四个，同在荷花池做生意的也要来几个，再加上秀珠和存扣，出租屋里根本就挤不下。东连专门要小琴请假，早点回来帮忙。德宏中午骑车到师院约存扣，存扣说想把桂宏和春妮一起带过去。德宏说没得事，欢迎一起来，圆桌大得很哩，完全坐得下。

　　堂屋里两盏日光灯照得雪亮，大圆桌上冷菜热菜摆得满满的，人都到齐了，热闹哄哄的像在办大事。

　　上来当然是谈赶集，谈生意，谈着谈着话题就转移了。马锁和秀珠干了一杯问：“秀珠哥，啥时寻婆娘啊？”“没大没小的。”秀珠笑着说，“我这么大岁数还寻啥婆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挺好！”东连说：“秀珠哥不老，到扬州这几年倒变得年轻洋气了。”大家都说不老，像个老板样子哩。秀珠今天穿了件细格子夹克衫，回家洗过头，头发朝后梳着，好像还上了发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洋气哩，都晒得像黑叫驴了。”马锁笑起来：“单你黑？我们在外面做生活的哪个不黑？赶了一个春天的集哪个不晒得像黑叫驴？”

　　小琴和春妮见面就熟，两人靠在一起，小声地谈笑，吃着她们喜欢吃的东西。在这样的酒席上，春妮感到新鲜，感到亲切，感到温暖，感到和农村人相处真有意思。

好姐妹

　　桂宏吃相不是太好，聚精会神啃盐水鹅头的样子让人看出了馋相。东连向他一举杯，他忙把鹅头放下来，一仰脖把啤酒喝了。东连赞他：“好样的，痛快！”

　　其实桂宏并不大能喝啤酒，几杯喝下来，面红耳赤，头上汗淌淌的。但他不会推却，人要他喝他就喝，真是太老实。

　　存扣搛了只鹅掌给春妮，春妮却又回搛给他：“你吃。”

　　存扣说：“我不吃鹅的。”又搛给了春妮。

　　“存扣，你干吗不吃鹅？”马锁奇怪地问，“水乡人哪有不吃鹅的！”

　　“哎，不吃鸡鸭鹅的人多啊。”宝应的朋友说，宝应也是水乡。

　　“他原来吃的！”马锁说，“前几年他在我船上还吃的，两只鹅掌全是他啃的！”

　　“你真呆，”东连说马锁，“存扣是哄人哩，他是省给春妮吃。”坏坏地笑，把盘子里另一只鹅掌找出来，搛给存扣：“别省，还有一只——你们一人一只！”

　　存扣却又搛给了小琴，认真地对马锁和东连说：“现在真的不吃了，到兴化复读后就不想吃了。”

　　他脸上掠过一阵阴影。自从“太白”被钱老师做成一锅红烧鹅肉，存扣就再也不愿意吃鹅了。

　　“人书读多了，奇怪的事就多。”马锁嘀咕着，举杯要大家喝酒。

　　这时，存扣见秀珠老盯着他和春妮看，脸上有些戚然的样子，忙对他说：“秀珠哥，她是我同学……”

　　他有些支支吾吾，有些尴尬。

　　“我知道，你们是同学。”秀珠向春妮举杯，“来，我也来敬一杯存扣的同学。”

　　春妮端起饮料和他喝了。

　　存扣更加局促，闷头喝下半杯啤酒。

　　秀珠叹了口气：“我那老妹子如果不……也有存扣同学这么大了。”他默默地为自己倒满啤酒，看着那翻起的白沫，膨起来又慢慢瘪下去，眼睛有些发潮。

　　“是的，秀平跟我一样大。”马锁也低沉着声音说，突然愤懑起来，“也是日鬼了——好人不长久！”

　　东连说老天不长眼睛，秀平成绩多好，要不现在肯定也考上大学了；又长得漂亮。“校花哩，那时哪个不说秀平和存扣是一对‘金童玉女’！”

　　春妮迷惑地睁大眼睛。小琴肯定听说过存扣的事，小声地讲给春妮听。

　　荷花池的朋友问东连怎么回事，东连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

　　存扣眼里便有了泪。

　　“好了，好了，别再提这些伤心事了。”马锁招呼大家，“喝酒，继续喝！”

　　存扣和桂宏是借同学自行车来的。散了席，出了院门，桂宏被风一吹竟哇哇地吐了一地，身子就瘫软了，骑不得车。马锁从巷头上喊来一挂三轮车，把桂宏扶到车上，自行车摆在上面要他自己扶着，要三轮车夫把他送到扬师院门口，先替他把车钱付了。问存扣要紧不要紧，不能骑也喊挂三轮车，存扣说没事，仍骑自行车带春妮回校。

　　骑到半路上，存扣停车要春妮下来。他架住车到路边一棵树下面蹲着，喉咙里作呕了半天，只吐出几口酸水来。春妮站在他身后替他拍着后背。剩下的路两人不再骑车，春妮挽着他的膀子，默默地走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