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 | 长安电台歌曲翻唱系列

【前言】

        在《平沙落月》里有一个重要意象“金莲川幕府”，是历史上忽必烈在潜邸的幕府，是书中主人公许飞琼渐次消逝的师长们，也是全书中乌托邦式的精神寄托。就像庆历年间多君子、民国二十五年才俊群、我在学校里曾经听过的见过的西迁老师们，这些人都是大树将军，是国之栋梁，最后都是哲人其萎，大雅凋零。这故事本身甚至无需敷演，就是可以当哭的长歌。

        我老将休，付子斯文。琼儿的最高追求，无非就是做金莲川的继承，蹈其辙，毕其志，全其功。或许这就是报答的办法，书里书外，是一样的。

《平沙落月•谈月观音山》

        时月到中天，漫天华素之辉，江上清波浮动，四方之间全注银白光泽，微风动处，真叫人心怡神悦，顿释尘忧。飞琼笑道：“只说话去了，还不曾好好赏一回月呢。”宋复笑道：“月三十日一盈一昃，亦无罕处。倒是你弹一曲罢。”飞琼抱琴道：“我一年不弹了，只恐手生。”宋复笑道：“我却不理会这些托词，只看你们北方琴声如何？”飞琼将琴囊卸下，抚琴笑道：“南音我听得也多。如今江南琴声，二分琵琶一分筝，纯炫技法，全无琴意，都走了左道。我北方之琴，殊无卖弄指法之意，只抒心声。想来南人不能知音，亦常事耳。”因起身整裾端坐，将琴正置膝上，微调了音，须臾指拂音出。宋复识得，正是三十六段之《秋鸿》。看飞琼正襟危坐，目不他视，隐隐可观其师之风，又听那曲子音极舒徐，看她指法庄稳谨严，因静伫而听之。谁知不出一段，飞琼却错了音，停手重弹，不过片时，又复错音，不由止弦默坐。宋复知他心绪难平，道：“不必勉强，随心而弹便是了。”飞琼仍无动作。江风四起，有芦花点点，飘荡过来，却有几片雁羽，飘飘摇摇，向这边飞来。原来大雁八九月间换羽，多在菰芦荡中，彼时不能飞行，只拣饮食利处，长成新羽方去。见月明长空，四无人声，菰芦浮沉，雁羽扶摇。万籁都寂处，飞琼手一扬，弹在羽音上。余音未绝处，又击羽声，连击三次，挥手处五弦如赋神思一般，流水行云，若行雁齐鸣，低徊不已；如雁栖沙州，寒枝冷遍；如江心升月，月印万川；层层叠叠，齐出涌动。飞琼愈弹愈似得其奥妙，一唱而三叹，昂扬而入低吟，低吟而转萧洒，萧洒而成孤落，孤落而就高远，乐律非险怪，自有张致，高妙韵味，得意而难言矣。只听吟猱声声，如贤人怀抱高洁，若隐士自抒胸臆，曲回悠远，终于缓缓行吟，又是一连羽音，渐渐无声，一曲方终。宋复方要出言赞叹，见飞琼辍琴在地，起身高呼道：“相师！相师！”那芦中惊起一片鸿鹄，振翅而起。

        彼时月照长空，江横万里，俯仰千古，似无今昔之别。想去年圆月江水，何异今日？其中不过一度雁来雁往，一番人歌人哭而已。飞琼泪流满面，跌跪滩上。

        宋复观飞琼行止，情知她为崔斌心丧，故辍琴年余，今日在扬州复理七弦，明其心志于淮扬风月山水之中，正是冀崔公之精魄，倘有万一留连生前，能回昔时治政养民之处，听其门生抚琴一曲罢了。走上前来，看飞琼抱琴，泣不成声，平生少有心神不定的时候，此刻竟也无言以劝，亦不知如何自处了。忽听江上人声呵道：“谁在那边？”看一点军火微摇，知道是巡逻军船，叹说：“咱们去罢，免得啰嗦。”飞琼默默起身，扑了扑身上尘土，宋复已解了缆，二人上船，点桨而去。飞琼回头再看时，那点军火并未追来，亦不去观音山上，大约知道是中秋赏月之客，便不追赶了。方才惊起的雁群，徘徊片时，又一一落回平沙之上，江天一色，银滩澄明，苇荡藏风，素月窈如，恍惚难分人间天上，尘世之事似都抛撤开了一般，觉神思倦怠已极，昏然睡去。梦里似有窦先生临陛切奏，一时又似姚枢在翰林夜值；一时又有许先生讲学，一时又似在万柳堂听廉夫子论治；又见相师驰马于大都通衢，言笑中风流恣肆，宛若平生；又似到了真州忠勇营，看郝公秉笔作书，苍髯华发，老泪纵横。飞琼沉在梦里，略知都是平生常见常思之人，寻常之事，浑不在意，一时似回了开平，看漫山遍野金莲花开得绚烂，却不见一人，诧道：“如何诸师不在这，大哥、太子、呆木头他们也不来？”再一看，周围哪是什么金莲川，却是在大江之上，远远看见江心小洲，菰丛隐着白雁，传来一缕箫声，极是熟稔。飞琼正要走过去听，心里忽惊：我不是在水上么？果然已半身没在水里，那箫声却益发清越起来。飞琼仍想听个真切，举臂欲凫水而上，蓦地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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