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陆锋磊：建议类议论文的写作指导

在随笔交流课上，一位学生对郭敬明电影《小时代》票房突破10亿的现象发表了看法，连用“ 手法粗鄙”“ 毫无思想”“ 导演太矮”“ 观众太蠢”等词语表示其鄙夷之情，并扬言今后也要“ 拍烂电影挣大钱”，竟赢得一片叫好声。当教师追问“《小时代》成败的关键因素”，要求“ 对郭敬明导演提一点建议”时，学生顿时语塞。

我由此产生以下忧虑：就学生而言，能关注时代生活自然很好，因为他还并非“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且还有“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热情，然而分析问题缺乏逻辑，活跃的思维中交杂着混乱与偏激，更缺乏提出合理建议的能力，不符合课标提倡的“ 以负责任的态度陈述自己的看法”；而附和的学生，一听到批评社会的言论就感到“ 爽”，戾气阉割了独立思考的触角。盲目从众的学生，不仅在作文中缺少独立思考的精神，在今后的生活中也容易沦为“ 庸众”。

议论能力的高低取决于能否思辨。简单地说，就是对复杂的生活现象能不能认清真伪、发现联系、把握趋势，从而得出准确判断，并指导自己的行动。顾黄初先生认为要提高学生的议论能力，“ 就得抓住思辨这个内核，否则就是舍本逐末”。对于类似上述学生的表达，教师的指导如果总是围绕“ 用什么论据”“ 用什么句式”“ 怎样开头结尾”等技巧，结果自然难免流于空疏和浅薄。

议论能力同时受制于表达思路。只有合理严谨的思路，才能保证思辨的有效性。学生对《小时代》的批评，还表现为随意、散乱、混杂的碎片化特征。叶圣陶先生说过，“努力说好话，其实就是一串思想推进的过程”，“朦朦胧胧的思想就是七零八落的语言，清清楚楚的思想就是有条有理的语言”。因此，写作指导还应该培养学生用合理的思路清晰表达的习惯。

基于以上种种考虑，我致力于指导学生写好建议类议论文。相较于学生习惯写的阐释类议论文（观点+解说+例证），建议类议论文（问题+分析+建议）聚焦问题——因果分析——比较联系——合理建议的这一思维过程，本身就体现了一种思路的合理推进；合理建议必须基于因果追问，基于比较异同，所以也在写作训练中更有利于思辨能力的提升。一周后我以“ 我对《小时代》的建议”为切入点，指导学生写作建议类议论文。

片段1：以鱼骨图为思维载体，在因果追问中深入

导入：8 月19 日，台湾向无锡开放自由行，请你给第一次去台湾自由行的老师提点建议。（学生建议略）分析学生所提建议，还表现为随意、模糊、散乱的碎片化特征，思路混杂，不分因果。教师介绍鱼骨图：鱼骨图又名因果图，是现代工商管理教育中常用的聚焦问题、追问因果、系统分析的思维方法。

师：请用鱼骨图思维方式探讨《小时代》票房超10亿的现象。

生1：《小时代》的票房神话应该归功于郭敬明团队精准的市场分析：郭敬明将原作的百万粉丝带进了电影院，柴智屏作为监制又打造了一批颜值高、个性强的偶像演员，友情至上是青春时代最温馨最难忘的记忆，对物质的热切追求也迎合了90 后的价值观。电影《小时代》为90 后精心定制，以前却从没有一部电影专门为他们而拍，这个运作模式开启了电影行业以年龄划分市场的新典范。（如图1）

生2：精准的市场定位和迎合90 后的内容是票房成功的关键，但是“享乐主义的价值观”“唯美取向的手法”是《小时代》失败的症结：电影大量表现了物质享乐的社会风气，青年们脱离实际的物质追求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郭敬明对这样的价值观没有批判或引领，仅仅是顺从苟合。商业电影既是商品也是艺术品，票房是重要的评价标准，然而也应该有社会责任的担当。我认为《小时代》不能算成功的艺术作品，只是一个成功的商业案例。（如图2）

分析：思是基础，辨才是关键。第二位同学的“辨”，强化了多角度思考和因果追问，他认为《小时代》作为商业案例来看是成功的，作为艺术作品来分析是失败的。在成败因果的分析中，梳理了思考角度与主要原因，体现了追问的深入与思路的严谨。

片段2：比照李安电影，在对比分析中明理

师：在以上因果追问的基础上，你能为《小时代》下一部作品提一点合理的建议吗？

生1：应该提高艺术水准，而不是靠演员颜值与华丽的画面来吸引粉丝眼球；也应该有点思想内涵，不应只是简单重复自己的小说内容。

生2：希望他的电影能有点积极意义，而不仅仅把票房作为衡量成败的唯一标准。

分析：在片段2 的因果追问环节，初步展现了学生的思辨力。在提建议的环节，又表现出了思维“积贫积弱”的问题。学生所提建议比较贫乏，症结在于“线式”思维，不善于拓展联系，我把这种情况称为“孤岛情境”。走出“孤岛”最好的方法是联类比较。

师：你平时爱看哪位导演的作品?

生：李安的，比如《卧虎藏龙》《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等。

师：许多人称自己在李安电影里邂逅老子、、东方的伦理规范与西方的自我认同有过“推拿”。李安说：“我们生活在彼此之中，铭记并尊重我们生活中的各种关系，是我们自我修为的背景。”有人认为李安是电影界的林语堂，因为他用西方的光影技术，让全球不同文化的人领略东方哲学。老师这番话的目的不是推荐李安电影，而是希望你们学会“比较”思考。

在对郭敬明与李安电影的比较中，你对《小时代》的建议能再进一步拓展吗？

生1：美国商业片善于表达一种“美国精神”“美国价值观”。例如个人英雄主义对国家、人类的巨大贡献。我们的商业电影能否传达“中国价值观”？中国电影能否有自己的文化根基？

生2：从艺术角度看，郭敬明电影走的是唯美路线，然而掩盖不住思想的苍白，这就像六朝的骈文，追求声律辞藻的华美，却言之无物，这就是后来韩愈提出“ 文以载道”“ 不平则鸣”的原因。电影应该反映生活，承载思想。

片段3：借鉴经典智慧，使建议蕴含理趣

师：两位同学分别提出“商业电影要有文化根基”“影视之美应承载思想”的建议。第二位同学在提出自己的合理化建议时，能借鉴古人智慧，使自己的建议更具理趣。我们不妨来听听智者的告诫——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指出，现实社会的一切公众话语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新闻、体育、教育、艺术和商业都心甘情愿成为娱乐的附庸”。他认为有两种情况可以让文化精神枯萎：，另一种就是把文化变成一个娱乐至死的舞台。

借鉴经典智慧，可以点化提升我们的思辨。你可以提出更富理趣的建议吗？

生1：电影可以娱乐，但不能没有精神。有学者认为，时代的风潮，往往取决于这个时代青年人的思想；如果《小时代》中的“物质至上”恰恰反映了当代青年的价值观，那么中国未来20 年的价值观会有怎样的走向？

生2：我认为我们对于《小时代》的批驳有一个漏洞，因为我们忘了商业电影的定位。如果仅以“ 思想价值”为准绳来约束商业电影，我认为可能发生“道德绑架”。我们可以联系后现代主义美术风潮来思考，达达主义对于《蒙娜丽莎》等艺术经典的颠覆性再现，引发了后来者对于艺术创新的思考。在思想上，它可能是简单的，但是我们难道因此无视它在艺术上的创新？当然，娱乐时代商业电影应该有它的操守，票房的背后必须有诸如时代精神、艺术创新、民族传统等因素的支撑，否则商业电影只能沦为文化次品。（如图3）

1. 挖掘日常生活的写作意义  

   
   

写作的意义是在表达与交流中认识社会、理解生活、升华自我。从近几年高考作文命题来看，贴近时代、贴近社会、贴近学生生活的导向十分明确。然而我们的学生，议论往往好作空谈，说理常常脱离生活，即使引用材料，也习惯于在故纸堆里寻觅翻检，无视精彩的时代生活。课堂上对于电影《小时代》评论的意义，就在于引导学生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写作的意义。对日常生活的关注，使我们能够在熟悉的人和事之中观察分析、敏于思索、发现问题，思辨就是洞察生活之后的提炼。

2.在具体情境中激活思辨意识

课堂教学的使命是将知识转化为智慧，怀特海说：“ 教育的全部目的就是使人具有活跃的智慧。”“ 活跃的智慧”作用于思想性灵。以往的教学习惯告诉学生“ 思辨的技巧”，追问因果、比较联系都是思辨的技巧，但是这堂课对于思辨的指导，是贯穿于讨论《小时代》票房超10 亿的现象这一情境中的。所有的技巧都是外在于生命体验的普遍经验，只有和写作主体的独具个性的阅读积累、生活阅历、思想情感结合，才能“ 发酵”。从课堂现场看，学生的分析从“ 精准的市场分析”到“ 一个商业案例成与败”，继而到“ 娱乐时代商业电影的操守”，可以看出学生的心智在生动的情境中被激活了。学生的内心有一种需要，那就是把尘封在记忆中的对生活的认识和感悟激发出来。学生无话可说，或者表达磕磕绊绊，大多是因为心灵还在沉睡。

3.在思维图式中训练思路推进

人的思想活跃起来之后，如果不把思维的过程整饬得合理、严密，常常会陷入混乱。但由于思路的推进是抽象的思维训练，不能把抽象的思维训练寄托在介绍更抽象的方法上，所以本课例以“建议类作文”为切入点，培养学生聚焦问题、追问因果、联系比较、合理建议的良好习惯，形成“聚—问—联—比—提”的思维逻辑。同时，借助思维图式，思路的推进显得活泼生动，也更直观清晰，鱼骨图利于因果追问，五星图易于多角度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