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个男孩 没有锁紧的嘴巴（4首）▏汪抒

一粒蚂蚁带领我

让我的身体

被去冬残留下来的微微的雪

选中

选中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身在山中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

身染山林的气息

初冬的石头略微发蓝

但力量不减

一只鸟不可能是一根竹子

而蝴蝶的眼里

一定会落叶纷纷

我居然无意中看到去年冬天的雪

一粒蚂蚁不畏寒冷

可能是一个偶然的因素

让它暂时脱离了群体

我的目光跟着它

在一道缝隙里，——那人间不可能有的

奇迹

一粒蚂蚁带领我

让我的身体

被去冬残留下来的微微的雪

选中

乡村初中

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之间

是茫茫的稻田

两个经常结伴上学的

男女初中生

终于，某一天在路上

青青的稻浪中

犯下了错误

也许是某一个劳作的闲人

恰好远远窥测到

也许是那个男孩

没有锁紧的嘴巴

从此这个女生过上了凶险的日子

孤独，应该是被

彻底地孤立

这更可能是别人替她捏造的

一句话

当男孩问她

她悄悄的一句羞涩的回言：

“比吃肉还快活”

在接下来继续读书的白天和黑夜

一直在同学们中

屈辱地流传

惊散

被纷纷的落叶撞伤

可能没有人相信

那是在看船回来的路上，突然一惊

已经五十岁了

还有许多无关紧要的细节

比如想起

小的时候，有人用石灰水

在墙上，一年又一年

写下许多重复的标语

深夜在黑暗中缓缓地失眠

却一直不敢

把眼睛睁开

许多星星正过耳而去

它们像是、携带着许多孤独的秘密

那些微微闪耀的轨迹

忽隐忽现

往事不断地纠结在一起

越来越透明

越来越

微妙得不可言说

但如果我在枕上睁开眼睛

它们将全部被惊散

越来越急

我有一个朋友，在四川

消失已久

另一个朋友在扬州，也

消失已久

初冬的月亮，浮于我的头顶

越来越薄

许多银白的光芒，被它割断

人间与更高的天宇，我是说

它们也失联已久

走着、走着，我在路边一辆黑乎乎的

汽车旁，停住脚步

这也许是一辆报废的车子

被人遗弃在这并不偏僻的一隅

许多零件皆已失散

像尘埃，飘飞和隐匿于

大地上的不明之处

我有彻底改造语言的愿望，且

越来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