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和罂粟不同，它是可以吟唱的词牌

杭州的花坛年年在变，去年还是三色堇，今年突然全换成了虞美人，从太子湾到北山路，一路开得妖艳妩媚。

 西湖边的虞美人。图片来自@远方

说到虞美人，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那首李煜的亡国之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字字珠玑，充满血泪，可惜已是无力回天。

其实李煜只是填词，虞美人调来自于唐朝教坊曲目，双调，五十六字，上下阙各四句，皆为两仄转两平（平声可以理解为第一声，仄声则是其余三种有高低变化的声调）。而教坊就是官方音乐组织，虞美人就是当年的其中一首流行音乐。

可以体验一下单秀荣老师唱的《扬州慢》，都为平韵。

虞美人虞美人，一个美丽的花名，一个浪漫的词牌名，一个凄婉的人物，一段动人的千古传说，就是源于一个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和一段美丽的传说。

秦朝末年，楚汉相争，西楚霸王项羽兵败，被围垓下；大势已去，项羽唱《垓下歌》，虞姬起舞，歌罢虞姬自刎。这就是秦汉时期最为凄美悲壮的爱情故事之一-----“霸王别姬”，传颂千百年，一直令人唏嘘不已。

后来，在虞姬的墓上长出了一种草，形状像鸡冠花，叶子互生，茎软叶长，无风自动，似美人翩翩起舞，娇媚可爱。民间传说这是虞姬所化，于是就把这种草称为“虞美人草”，其花称作“虞美人”。虞美人花朵上鲜艳的红色，据说就是虞姬飞溅的鲜血染成。

虞美人原产欧洲，是由波斯地区传入中国的，具体什么时候已不可考。虞美人花未开时，卵球形的花蕾外面包有两片绿色镶有白边的萼片，独生于细长直立的花梗上，下垂，极像古画中低头沉思的少女。

这个刚毛，你确定像少女吗...... = =

待到花蕾绽放、萼片脱落、红颜微露时，虞美人便脱颖而出了。挺直了身子，撑起了花伞，花茎纤细，朱红色的4片绢丝花瓣，薄如蝉翼，虽无风亦似自摇，风动更是飘然欲飞，让人感觉时刻在起舞。据北宋沈括《梦溪笔谈》记载，虞美人花一听到乐曲《虞美人操》，就会枝叶摇动，作舞蹈状，因此又名舞草。

虞美人还有别名丽春花，现在正是花期，绿化带景观里园艺栽培虞美人各式各样，分单瓣和重瓣；颜色纷繁复杂，有白、红、深紫、淡黄等色。虞美人每枝茎顶只单生一花，花期也仅有一、两天。但因全株茎多花多，有开有谢，仍能时时呈现繁花朵朵、花开不绝的丽景。

“百草竞春华，丽春应最胜。少须颜色好，多漫枝条剩。

纷纷桃李姿，处处总能移。如何此贵重，却怕有人知。”

杜甫的这首《丽春》，对虞美人的颜色、形态、品格等作了描写，差不多是最早的咏虞美人诗。

我们常常把一些感情加到植物身上，最常见的就是梅兰竹菊对应的文人傲幽坚淡的君子气节，玫瑰与炽热的爱情交织，康乃馨和萱草则是母爱。而虞美人却有着亦正亦邪的身份，因为她出生于毒物世家，却又有着正派的纪念身份。

虞美人与罂粟属同一家族，不仅模样相似，而且习性相同。提起罂粟，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国人一样，对罂粟怀有如此深刻的愤恨。百年前，中国曾因鸦片而沦落；百年后，国人提起罂粟时，依旧对这美艳下的罪恶恨得咬牙切齿。

阿来在《尘埃落定》里写过藏族土司家族为了抢夺种植鸦片的生意，不惜生命到对方的地里去偷窃鸦片种子。后来对方发现偷盗行为就一律处死，在这种绝境下，居然有死士想出了一个办法，跟对方提出要求处死后归还头颅。然后，把偷到的鸦片种子放到耳朵里藏起来偷偷运送出来。

如此荒诞。

现在在我国，私自种植罂粟是违法的。虞美人和罂粟其实很好辨认，最主要的区别方法是看有毛无毛，虞美人等其他几个种类，茎和叶子带有伸展的刚毛，而罂粟茎和叶是光滑带粉白的。除此以外，虞美人偏纤细，罂粟比较粗壮，花朵是虞美人的两倍左右大。罂粟花难得一见，除药用科研外，一律禁植，被称作是“罪恶之花”。

罂粟花。图片来源见水印。

虞美人果子和罂粟果子对比。图片来源见水印。

无独有偶，在西方文化中，虞美人也成为了寄托战场亡灵的英雄之花。一战的时候，最惨烈的战场在比利时的佛兰德斯（(Flanders)），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佛兰德斯战场上的花朵，那个花就是虞美人。不少士兵还把花朵摘下，夹在寄给亲人的家书中。

虞美人生命力旺盛，在欧洲，只要气温不是太低，在田地中很容易就能找到鲜艳盛开的虞美人。

加拿大军医约翰·麦克格雷（John McCrae）中校写的战地诗《在佛兰德斯战场》（"In Flanders fields"）成为描述“一战”的经典诗篇。虞美人与“一战”的关系，由此更深入人心。

In Flanders fields the poppies blow

Between the crosses, row on row,

That mark our place; and in the sky

The larks, still bravely singing, fly

Scarce heard amid the guns below.

We are the Dead. Short days ago

We lived, felt dawn, saw sunset glow,

Loved and were loved, and now we lie

In Flanders fields.

Take up our quarrel with the foe:

To you from failing hands we throw

The torch; be yours to hold it high.

If ye break faith with us who die

We shall not sleep, though poppies grow

In Flanders fields.

译文：

在法兰德斯战场虞美人迎风开放

开放在十字架之间，一排排一行行

标示我们断魂的地方

云雀依旧高歌，展翅在蓝蓝的天上

可你却难以听见，因为战场上枪炮正响

我们死去了，就在几天前

我们曾经拥有生命，沐浴曙光又见璀璨夕阳

我们爱人也为人所爱，可现在却安息在

法兰德斯战场

继续和敌人战斗吧

颤抖的双手抛给你们

那熊熊的火炬，让你们将它高举

你们若辜负死去的我们

我们将不会安息，尽管虞美人

染红法兰德斯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