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小词(这期有点“污”)【钗头凤——观徐渭墨戏有感】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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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中人,戏外人,何处不是戏场人。男匆匆,女匆匆,南北西东,宁再相逢,疼,疼,疼。

 

千法门,万法门,何处不是方便门。笔空空,墨空空,不邪不中,不少不翁,疯,疯,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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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五都会写一首小词,私信给有缘的朋友做“周五福利”。

 

这周落笔后自哂——哈哈好污的词?写完才意识到。没事儿,不污不成墨,不污不成婆娑世界。反正这期要谈一个憋了好久终于可以聊聊的明代倒霉画家书家戏曲家——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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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写戏(不是演戏)、写字儿、画画的男人,基本没有抵抗能力。尤其是写戏。一个写字儿好的男人会让女生动心,但一个写戏好的男人会让女人动情。动“心”者,欣赏也;动“情”者,认怂也——一个男人让女人认“怂”是很难的事儿。怂,就是从心,就是心甘情愿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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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有才,而且是同行男性文人都羡慕的“大才”。才子本该是风流的,哪怕生前穷困潦倒不风流,身后故事也要是风流的——比如唐伯虎。可是徐渭是生前身后,连风流的毛线都没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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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弄个【中国历代倒霉才子排行黑榜】,徐渭一定能杀进前10。他基本把男人一辈子的倒霉事都赶上了——小妾生的“庶出”被看不起,刚出生丧父,家道中落没钱了,少年时生母被驱逐,一辈子“心理阴影儿童”;青年时名声在外可就是考不上功名(致命打击),丧妻,中年好不易续娶,又怀疑老婆跟人(男人的奇耻大辱),精神分裂,杀妻,入狱十年……这还不算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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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9次,每次都是极残忍的方法——比如那锥子直接从耳朵往脑袋里刺啊,扎肾囊啊(额,他是真不打算风流了),然后……都没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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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倒霉更倒霉的人生,就是老天爷恰恰让倒霉蛋高寿——73岁才终于如愿死去,一生穷困潦倒,最后暴毙街头,身边连双草席都没有。

 

西方艺术家37岁是个“魔咒”,一大票艺术家都在37岁挂掉了,比如梵高,莫扎特,拉斐尔,维米尔,华托,劳特雷克……而73岁,写了一辈子戏,画了半辈子墨戏,在明代书画史上无人不晓的“青藤白阳”,大写意花鸟的一代宗师,写出大名鼎鼎《四声猿》的戏曲家……的综合才子徐渭同志,可能是上帝老人家太爱他的墨戏,自私地让他在人间“演”了73年一出叫“徐渭”的人生大戏,才放他如愿退场。

“想到天为罗帐处,何人不是戏场人?”——这是徐渭《帐竿木偶图》里的题画诗,也是在写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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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是清醒的。写戏的人,怎不知道这一切是戏?就像是他在《选古今南北剧序》中说的,“人生落地,便为情使。聚沙作戏,拈叶止啼,情昉此已。”这是里极深的意象,随缘设法,非大悟之人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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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又是糊涂的。那一切是戏!只是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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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过天命之年,徐渭9次后之所以再无,大概是他终于接受了上帝给他安排的这出天才大戏——“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



记得有次朋友写毛笔字儿,写“宝剑锋从磨砺出”,大概是艺术家就是要“勤学苦练从小励志”。我笑哈哈俗?当时突然脑子划过了徐渭——徐渭估计是要把那些“勤学苦练从小励志”的艺术家的嘴气歪——因为徐渭至少在45岁之前,没画过画!!!他最早流传于世的画,是他49岁时候的作品。结果提提笔,捎带手就成为了明代画史一代宗师。啊,这都小瞧了他——因为后世的扬州八怪,郑板桥,八大山人……都受到徐渭的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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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徐渭的“墨戏”总是大写意的逸笔草草。你可以理解这个天才根本就没认真画,至少他从没励志当过画家——都50岁了才开始画画,哈,他只是用画画来发泄一下苦闷而已,结果一提笔就惊艳花坛。人生得非所愿,愿非所得,哭笑不得,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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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史上对徐渭的画评价极高,说他的画“开方便门,奏千年调,画人间戏”。这也是极抽象此处省略5000字艺术理论的一句话。不过我越认真看就越觉得嘲讽——后世专家拿50万字研究徐渭的“绘画理论”,可研究对象是个“从没把画画当回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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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分此身场上戏,任他悲哭任他哭”。这是徐渭的诗。我看他的画没落下泪来,看他的诗,反而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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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枉作千年调”啊。人生不过百,他却要在画里谱“千年之调”,虽一人写戏,万人来观,但他无法逃脱,又何曾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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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徐渭的名字就是错的。他有一个号,“田水月”——一看就是把“渭”字拆开了。水中月,镜中花,真真假假虚虚幻幻,脱相形色,才有了他“懒为着色物”,却偏寻绚烂相的牡丹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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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及个装B贴,以后跟人吹牛,怎么分辨徐渭的画?最大的特点是,他画极绚烂之物,却全无绚烂之表。正是这种强烈反差,离相为本,开方便门。——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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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四千万法门,徐渭走了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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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回京的高速上,大家昏昏欲睡,突然一个朋友的手机铃声,是八大样板戏的“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听得走心——逢场作戏,随缘作法,一期一会,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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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徐渭的诗又写,“此生宁有再相逢,时时悲喜戏场中”。我看了心疼——他该是太明白,明白到纯粹,纯粹到像个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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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有再相逢”,该是多么需要勇气的事情。那是要疼的啊!开始和结局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是戏,哪里在乎戏里的含恨和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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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他颠倒事,直付等闲看”吧。徐渭在《歌代啸》的开场词里,早就告诉了我们后世人。或许,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后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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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多了。ps这期有点晚,已经过了凌晨12点。太忙,屁滚尿流地每天工作到至少晚上十点。几点睡已经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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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屁滚尿流,但不耽误诗和远方啊。若心中无诗,何苦怪社会浮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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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立冬了。这是今年第一个“顺颂冬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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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五你想聊点什么?

小茶 available  




 

感谢袁小茶:婀娜旗袍文艺女一枚,写得好词,泡得好茶,译得好文。

斋主联系邮箱:dahengtianhe@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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