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锦衣密探
华抱山与王镇淮进京快两年了，皇帝私下对人说，王镇淮形像狰狞，好似神荼郁垒，足以镇邪，所以派他掌管镇抚司诏狱。这话传到华抱山耳中，心道：“莫非皇上认为我相貌还过得去，所以派我为侍卫亲军首领？显然对我的武功并不看重嘛！”因此皇帝对他越是倚重，他越是不以为然，打心眼里认为皇帝是以貌取人，实在不够成熟。
不过对皇帝加给袁崇焕“咐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及至城下，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坚请入城”等罪名，华抱山与皇帝看法倒也一致，深信不疑，极为愤怒。因为上一年京师被围，他曾奉皇命数次出城打探消息，并与后金军大战几场，面见山海关总兵满桂。
满桂当时即劾袁崇焕通敌，妒贤忌能，谋害大将。说得声泪俱下，并显露伤口，出示刻有袁兵字号的箭。华抱山一见大怒，立即入奏。十二月初一日，皇帝在平台召见袁崇焕，同时密令华抱山领满桂及其部将黑云龙入平台，又令王镇淮率大批锦衣校尉埋伏于屏后。
袁崇焕奉诏领关宁铁骑大将祖大寿、吴三桂、韩润昌三人一同入宫。一到平台，皇帝就起身质问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勾引清军入关围京、射伤满桂三事，说到激动处，脸色彤红，以手指斥，最后令在场的满桂脱下血衣。皇帝亲提血衣，掷到袁崇焕面前。
袁崇焕瞠目结舌，王镇淮立率锦衣卫将他按倒在地，打掉乌沙，褫夺朝服，立刻押赴西长安门外锦衣卫大堂，发镇抚司诏狱。华抱山只是皇宫侍卫首领之一，不予机密，不晓得其中隐情颇多曲折。对袁崇焕当然是切齿痛恨。这次皇帝令华抱山、王镇淮任监斩官，华抱山一点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大明最精锐的军队“关宁铁骑”是由袁崇焕训练，以辽东人为主的骑兵。
袁崇焕练兵很有一套，他认为“南兵脆弱，”不善马战。而辽东民风剽悍，擅骑射。又多因后金侵略，背离故土，因此与后金有血仇。故此袁崇焕练兵力主“以辽人守辽土。”他在归附的十万辽民中挑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提拔祖大寿等一批辽东将领，苦练出了一支精兵。这支军队以辽人为主，并非全是辽人，比如吴三桂手下有蒙古人组成的数千“彝丁突骑，”勇悍善战，令后金也深为戒惧。
这样一支精兵，对袁崇焕是有感戴之情的，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华抱山任监斩官，感觉到肩头沉甸甸的。
一路急驰到了镇抚司大狱，王镇淮早己全副冠带，率领众多狱卒等在门口。
华抱山下了马，笑道：“二哥，离午时还早呢，你紧张什么？”
王镇淮道：“原来是你监斩？圣旨又没说明白。你不晓得进京这两年我得罪了多少大官儿。他娘的屁规距真多，我动不动就得罪人。我今天一听要派个官儿与我监斩袁督师，心里就紧张，生怕又得罪了人。所以早早迎出来。嘿嘿，早知是你，我就不急了……”
华抱山道：“二哥，你可不是得罪人这么简单啊！你上次揍了田弘遇，这可是要命啊！若非大哥求情，我们脑袋未免不保。”
王镇淮摸摸头笑道：“谁让那小子夸口说他家传武功江北第一，看轻我虎爪门？”
原来华、王入京时，商洛南也在京城。恰逢田弘遇过生日，商洛南要为两位拜弟结人脉，便领着两人前去赴宴。却说这田弘遇原是扬州人，好佚游，慕侠客之举，家传武功倒也过得去，便以江湖大豪自居。这也没什么，偏偏他女儿田秀英是皇贵妃，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田弘遇也就是“国丈”的身份，历任游击将军、锦衣卫指挥，直升到锦衣卫左都督。
当时听商洛南介绍华、王来历，田弘遇很是敬重。但酒宴过半时，田弘遇酩酊大醉，本性暴露，就胡吹八吹，说自己武功江北无敌。在座众人也纷纷奉承。后来田弘遇摇摇晃晃走到王镇淮面前挑战，王镇淮上司、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暗示王镇淮与他比试并佯败。这下可把王镇淮气坏了，当时气昂昂下场，连摔国丈几个大跟头，差点没把他摔死。
骆养性大怒，下令拿人。华抱山挺身而出，与王镇淮一起打出府去。第二天皇帝下旨将华、王下狱，幸得商洛南上殿抗争，两人只关了半天就放出来了。从此在锦衣卫中拥有极大的威信，但却成了骆养性之流的眼中钉。
华抱山道：“做此官，行此礼。二哥，你一心想封个伯爵，不妥协是不行的。”
王镇淮道：“真的要服软吗？”
华抱山道：“不是服软，是利用。对了，袁崇焕情形怎么样？”
王镇淮道：“很好。我刚刚跟他谈了半宿。我看他很好。”
华抱山诧异道：“谈了半宿？”
王镇淮道：“是啊，下半夜我把督师请去大堂，备了一桌酒食请他。我说要把他镣铐去了，他抵死不肯，说是要遵守朝廷法度，真是个书呆子。不过我们喝得很开心。他喝得大醉了，此刻正在睡呢！呵呵……”
华抱山脸都气红了，叫道：“王二哥！”
王镇淮道：“你又叫我‘王二哥’了。还好没叫我‘王大人’，‘王老爷’。好吧，我又做错什么了？”
华抱山见左右随从都伸长了耳朵在听，强压火气道：“到大堂再说。”又扭头吩咐一个锦衣百户道：“白百户，你跟我来。其他人守在这里。”
白百户道：“是。”
三人往大堂走去。王镇淮一边走，一边不时瞅一眼白百户，越瞅越面熟。一拍脑门，终于想了起来，停住脚吃惊地道：“你不是白玉柱！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锦衣卫百户，正是王嘉胤的心腹谋主白玉柱。原来他被俘后，眼见大势己去，又被锦衣卫用毒刑熬煎，便交待了王嘉胤的几处窝点，对捕杀王嘉胤立有大功，因而封锦衣卫百户，当时就奉诏入京。
白玉柱道：“我一直在京师郊县下面卫所为官。前不久皇上突然召见我，要我在华大人手下当差，并密令我监视华大人。我就来了。”
王镇淮指着他道：“你，你……”
白玉柱镇定地道：“王大人可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公开密探身份？其实很简单，一是敬畏华大人。华大人见到我，必明白皇上的用心，我想瞒也瞒不住啊！二是皇上对华大人这样的忠臣都不放心，又怎会信任我这个叛贼？我监视华大人，也必有人监视我。我又何苦为他卖力？三是侠西义军兄弟对我颇不谅解，已派发好多绿林帖，重金悬赏我的脑袋。华大人武功盖世，足可庇护我。因此我全心全意投靠华大人。”
王镇淮道：“草，你倒蛮坦白的。我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华抱山笑道：“白玉柱，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王嘉胤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在这事上，我与你一致。”
王镇淮道：“不错，这一趟我们升官全靠了你。我也要保护你。不过这王嘉胤真是条硬汉子，我也挺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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