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遍百家无敌手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佛言人生三毒贪嗔痴。贪可戒,嗔可除,唯痴难了。世间每多痴人,或痴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痴于物,见之则喜,失之则悲。


更有一种人却是痴于艺,朝夕揣摩,浑然忘我。譬如那位北宋文坛的老顽童米芾,酷嗜书法,“一日不书,便觉思涩”,连大年初一都临池不辍。下笔前还要亲自涤砚,“若不自涤者,书皆不成”。给人回信,写至“芾再拜”,便离案整襟,恭恭敬敬拜上两拜。似这般痴到近乎强迫症的地步,无怪得了个“米颠”的江湖诨号。


对于这个诨号,米芾本人是不大认同的。据《侯鲭录》载,苏轼知扬州时,宴宾会饮,席间皆名士,米芾亦在座。酒过半场,米芾忽起身问:“世人皆以我为颠,东坡先生觉得呢?”苏轼笑答:“吾从众。”看来苏轼也觉得大家说的没错,只是米芾本人怕要失望了。


米芾像


米芾之颠,一半是痴,一半是狂。他晚年作《自叙帖》,回忆自己毕生的学书轨迹,从少时宗唐,到中年慕晋,遍摹百家,无帖不精,师法众长,无字不古,“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得意之情,溢于言外。也正因有这样的阅历,他才有狂的底气,随口指摘各家书法,往往便能直击要害,嬉笑怒骂,痛快淋漓。


幸运的是,米芾的这些随口指摘,被他的朋友张嘉父认认真真记录了下来,还辑成了一部书,因米芾号海岳,故名之曰《海岳名言》。短短二十六则,倒有一大半在讥诮揶揄,说是《海岳骂语》也不为过。


米芾的标准是尊晋贬唐。晋人尚行书,率意洒脱;唐人重楷书,谨严端正。像米芾这样亦痴亦狂的个性,哪里受得了唐楷那诸多规矩,自然还是晋行更对味口。所以他骂起唐楷来,尤其尖酸刻薄。


比如评薛稷,“笔笔如蒸饼”;评欧阳询,“寒俭无精神”;评柳公权,“为丑怪恶扎之祖”;评徐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评颜真卿,“行字可教,真书便入俗品”。


他甚至说:“欧、虞、褚、柳、颜,皆一体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简直视大唐楷书如无物。


即便是对大唐草书,他也不屑一顾。评张旭是“俗子变乱古法,惊诸凡夫”;评怀素是“高闲而下,但可悬之酒肆”。当真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至于与自己同时并称的苏黄沈蔡诸大家,米芾也是毫不客气。当年徽宗皇帝曾向作为书学博士的他问及“本朝以书名世者”,米芾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徽宗复问:“卿书如何?”米芾对曰:“臣书刷字。”一句骂一人,连自己也骂在内,米芾诚可谓骂遍百家无敌手。


米芾《箧中帖》


米芾《蜀素帖》


米芾《清和帖》


文 | 悠然 图 | 度君


【版权声明】

以上内容均为原创,未经国学网授权,不得转载用于商业用途。

发表
26906人 签到看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