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其实我是感冒了。
很严重的那种,清鼻涕如坏了阀门的水龙头里的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吃了几片老婆送来的感冒药,昏昏欲睡,洗个热水澡,依然困意犹存。
晚上回家吃了老母亲亲手调制的凉拌菠菜。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味蕾的记忆,却依然阻止不了我的瞌睡,差点把手里端着的碗翻了,于是,前所未有早的上床睡觉。
我以为我一觉可以睡到天亮,可是没有。
半夜就醒了,或者,更为确切地说是半梦半醒。
就在朦朦胧胧中,你来了。
跟当年的你,没有任何的变化,依然年轻。
不过,我们确实也是有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
天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老家的,那可是三省交界处的一个偏僻的小村子,路面狭窄泥泞,可是你来了,父亲正在充满好奇地跟你谈话(梦中的父亲,依然也是年轻的模样,英姿勃发,其实他已经作古六年了)。
你就站在我们家门口的小河边等我。
羞羞的,涩涩的,低眉顺眼,我荷着锄,半腿泥巴,从田间地头劳作之余归家。
看到你,我异常惊讶。
我们不早就分别了吗?
只是遗憾,分别的仪式还来不及隆重。
当年,你转身离去,念去去千里烟波,孤帆远影,唯见碧空。从此你回长江头,我回长江尾,思君忆君不见君,只是共饮一江水。
你说来接我到南京去工作,我们在一起。
天啊噜!
那时的南京离我家不远,可是我竟然从来都没有去过。
六朝古都,雨花石,金陵织造,十二钗,石头记,秦淮河两岸的桨声,都只是在书页上摇啊摇。
于是,我竟然背着妈妈给我捆好的被褥,跟你一起去了。
颇有些民间小调《摘石榴》里“打起包袱跟你一道走,一下扬州再也不回头”的英勇气概。
就在半路,你下了车,没有任何的理由。
我也想下车,可是汽车绝尘而去,不给我机会,我甚至于想到跳窗,可是玻璃确是如此的结实,怎么也锤不烂。
于是难过的频频回望,一路风尘,终不见你。
于是终于醒来,看表,03:50,再难入眠。
这一别,依稀梦中,恍如现实,估计差不多都二十年了吧?
起来洗漱的时候,有一首小诗在脑海盘旋:“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谁写的?竟然记不住了!抵挡不住的老去。
于是查阅,原来是李商隐写给他殁去的妻子的。
也是,我与你,一别几十年,再未谋面,在彼此的心中,如彼此殁去有何区别?
思念是座坟,埋着未亡人。
山与山永世隔江相望,人与人有心终会相逢。
比如,就在这三月,就在这三月的第一个夜,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