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老了会喜欢什么样的归宿?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当你的单车老了

再也不能带你去远方

不能继续将就你

它就像是跟你一起战斗过的战友

如果是你 你会怎么安置它呢

身边有个朋友是这么做的


他说

我的自行车虽然是渣一点 破一点

但是跟我大大小小的比赛也参加了上百场

风里来雨里去的

就这么卖了太不人道

我还没有穷到需要卖自行车过日子

我家里还有我之前骑过的四辆车

都挂在墙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几行字透露出的却是对自行车无尽的情怀

当你的单车老了 你会怎么安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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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阅读

来自一个对自行车有别样情怀的小伙伴



自行车老了会喜欢什么样的归宿


作者:陈壮壮

Ps:本文中所指的“他”是自行车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是烈士暮年。

  大一、武汉、酷暑、烈日暴晒、冒烟的柏油路、暴躁不安的心。

一天前,我刚买两天的一辆新车,在上体育课的两小时内,被偷走……
  我记起了师兄的教导,准备去买辆不显眼的自行车。午饭后,我混在拥挤的人潮中,来到了东操旁的一家修车铺,寻觅我的新座驾。

  在一排整齐闪亮的新车后面,散乱摆放着不少灰头土脸的旧车,旧车之所以旧,不单单是因为他们褪去了包装、黯淡了色彩,更多的,则是来自他们凌乱的站姿,一股子被遗弃的颓气。

  我看完新车,视线匆匆扫过后排的旧车,眼神被牢牢锁住,一辆车板正地站在那边。

  这是一辆黑色的永久大铁驴,弯把、大轮、线条简洁,他的车身粗壮而结实,驰骋多年后,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车身颜色由黑转乌,光华内敛,隐忍低调,车身同龙头一条直线,笔直地指向前方,像藏着一股劲,在旧车堆里分外显眼,同其他颓丧的旧车格格不入。


一股子不屈的傲气,一匹老而弥坚的战马。



我走过去,跟老板说:我要这辆车。


  老板跟我讲了他的故事,这辆车之前的主人是一位老教授,北方人,骑了十多年,后因工作调动,把车留了下来,送给了车铺老板,没提别的要求,只说了一句:别当废品回收就行。

  这一放就是一年多,他站在那里也是一年多,除了偶尔收摊时的捆车,老板每天都要把他推出来站着,老板自己也很喜欢他。
这是一辆好车,快二十年了还是很好骑,他说,可惜就是没人识货。或许现在年轻人不好这一口吧。

我低着头,摩挲着车身,心里默念:委屈你了,兄弟。

  老板说:这车配件已经停产了,正好我这还有些,别的车也用不上,如果以后需要换什么东西,你直接上我这拿,不要钱,别的地方也买不到,小问题啥的,我免费给你修。

  我一言不发,翻身上车,骑到路的尽头又转回来,下车,跟老板说:这车刹车有点松,你给紧紧,再顺便换个刹车皮吧,不要钱对吧,哈哈。

老板:我靠。

  就这样,我和车铺老板成了朋友,那是个不修边幅的大龄青年,常年灰黑的外套,双手带着被机油染黑的白手套,打结的半长头发,留着一戳小胡子,说话木讷而闷骚,爱自行车。

  在他的铺子里,我给铁驴换了链条,换了刹车皮,还把他破旧的车座子换成了一个半新的捷安特车座,我知道铁驴对这些事充满了牢骚,所以偶尔会拍拍他的车头,安慰他两句:别生气,,。

  我骑着他,在绝望坡上上下下无数次,俯身猛蹬,给力的传动,二十年如一日的好使,人车合一,将那些驮着姑娘的玩命蹬车的汉子牢牢甩在身后,下坡的时候呼啸而过,耳边是呼呼风声,加速时他吱哇乱叫,我知道,那是战马欢畅的笑声。

我们在武汉的街头呼啸而过。在东湖的雨夜狼狈的逃窜,闪避着身边的汽车。在一帮赛车和山地车中穿过。躲避突然挤我的机动车,被迫挂上马路牙子,摔得好疼,他却一点事没有。

  他好像也没什么害怕的,可以忍受山路的颠簸,耐得住铁板烧一般的酷夏马路,无论我多么肆意变态的虐着脚下的踏板,他也总是可以给我惊喜,真是一匹混蛋好驴。

  而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没人惦记,在这样一个偷车率比挂科率还高的校园,我几乎不用锁车,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忘了锁,出来推车的时候习惯性的把钥匙插进去锁上,然后往前推,直到车锁和辐条卡上,咔嚓一响,才发现自己又忘了,抱歉的看着它,说声对不起。

  为了泡姑娘,不顾他的反对,在后座上装上了软垫子,然后在他无奈愤懑的眼神中,向他咨询感情问题:哥,你说,那姑娘喜欢我么?
  他翻了翻白眼:这不废话么,人家都坐你后座了,你俩打情骂俏,你还偷掐人家姑娘的腰,她也没说什么还给你掐回来,你觉得呢?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铁驴子,分析问题就是有水平。

  果然,事成了,为了表达谢意,我带他去来了个大宝剑,擦了擦车,紧了紧刹车,链条上了下机油,当然,这些都是那个满眼幽怨的修车老板干的。
  不要那么幽怨地看着我,你有啥好抱怨的,我又不是没付出,不是给你买了瓶水么。

  后座有了人之后,骑车的风格也改了,我从野驴变成家马,也成了那些从前瞧不起的lowbee汉子,开始小心翼翼,开始温柔满满,这是人之常情,我相信他能理解。

  不过,我们还是会午夜出去刷街,带着他一起撒欢,无人的街头,是我们最好的战场。

  再后来,后座的主人走了,我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带着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只知道往前骑,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像一只没有了家的野驴。
一直走到,他告诉我说:别走了,我们回去吧。
  我擦一擦湿润的眼角,擤一把辛酸的鼻涕,开始往回走。

  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时间走到了,要离开武汉的时候了。

  最后那天,我们在校内校外刷了好几圈,绝望坡上上下下好几次,我们走过了每一个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带他跟车铺老板告了别,这二货居然不收他了,他说看到他就想起这些年他损失的那么多零件,难受,真是小家子气。

  最后,我骑不动了,我们一起回了宿舍,我准备把他推到舍管的储藏室,打算让那里成为他的终点站。
  几年过去,他更显苍老,已经远远没有我刚见到他那时的好骑了,我知道,他的日子快到了。

  我推着他,在灰暗的走廊里慢慢走着,旁边是空空的宿舍,门打开着,里面是残留的破衣服、晾衣架、开水瓶,像大战后的战场,就像这四年的空气被全部抽走。

  安静的过道上,只有我的脚步声和他轮胎轧过时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连接环节摩擦的怪声,真是一把老骨头。
  终于到了储藏室门口,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他:老哥,我知道,关于分离,你经验比我丰富,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一次,爱说话的他,出奇地沉默,只死死地盯着我,我知道,他想让我再抱抱他。
  我沿着龙头向后擦去,手指划过他坚毅的身躯,最后收回手,握上车把,一个激动,翻身上车,左脚撑地,右脚踏板,用我们最熟悉的姿势,只是这次,再不会一脚猛蹬,往外飞奔了。

  老驴归了棚,他对我说:少年,往前冲吧,答应哥一件事,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把腰杆挺直,做一个山一样的汉子。
  我默默点头:哥,放心吧,我长大了。

  一人一车,在屋里看着窗外的夕阳,静静地等待黑夜的来临。
  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就像他陪我度过的那么多失意的日子。

  后来,我有了公路赛,也有了山地车,我喜欢骑车时的感觉,人车合一,自行车就是人类双腿的延伸,让人可以享受驰骋的感觉。

  有时我走在北京的街头,会看见有人戴着古着的帽子,穿着贴合的袍子,骑着铮铮发亮,崭新的大铁驴,我就会想起他,想起他大开大合的闸口,和提速时的怪叫,我就知道,其实他还在那,做着他那头倔强混蛋的大铁驴,我的手心脚心屁堆心就传来一股热。

  你问到归宿,我仔细想想,哪有归宿这么一回事呢?

  铁驴会老,会变得锈迹斑斑,闸皮会松,铁链断裂、铃声嘶哑以至再不能出声,传动变得晦涩,骑起来越来越费力,再不能踏着风声,变得暮气沉沉,然后彻底报废,溶于炉内,或随废渣一起,深埋地底。

  人也会老,皱纹爬上脸颊,眼干声衰、耳朵也开始不好使,神志也开始模糊,或腐于棺木,或化为飞灰,长葬青山又如何,还不都归了尘土,做了花泥。

  你说,这里面,哪个算得上是归宿呢?
  是钢厂还是青山?是废渣还是公墓?

  人生就是一段旅程,归宿就是终点,而终点是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清楚。


而车身笔直

而英雄长存





  那个夏天,我和铁驴,从一堆小情侣身旁呼啸而过,那男生指着我说:你看那个人,好像一头野驴啊。





  谨以此文,送给曾陪伴我最敏感多情一千多个日夜,现已不知何处去的永久大铁驴,以及那些道声再见便真的再也不见的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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