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时我们曾放声歌唱

读李娟关于摩托车的散文有感，回忆自己从小骑车的事也写了一篇，标题亦是致敬。

在幼儿园的时候，我有一辆不时髦的浅绿色三轮车，只有一个坐垫，完全不能装货的那种。当时我最喜欢的娱乐就是在阳台上来回骑它，印象中每次尽头拐弯都很困难，如果能够不下车而通过控制龙头顺利拐回来，就自觉完成了一次挑战。长大以后我觉得那阳台也并没有很长，但是在幼儿园的我眼中，似乎要努力蹬好多圈才到头呢。当时每周末要去外婆和奶奶家，多次和家人抗议不要坐在他们前杠/后座了，要骑着这辆三轮车跟他们的正经自行车一起上路，当然被毫无悬念地拒绝了，理由是小三轮会被交警没收的。

周末的一切活动，比如去公园或动物园什么的，一般都是妈妈载着我去。每次坐在车子后面都觉得十分无聊，前方的风景都被挡住了，只能看两旁的景物向后退去或盯着轮子里的轴飞快地转成一个圆盘。有一次脑子忽然短路，好奇如果碰碰那个圆盘会有什么后果，于是我故意把脚塞进去了——结果当然是惨烈的，妈妈和我都摔了一跤。印象中夏天蒙着纱布又热又痒又刺痛，换药的时候更是酸爽，从此条件反射建立起来了，再也不敢做这样的蠢事。

上小学以后，虽然偶尔还骑小三轮，但是我更加热衷学骑自行车了。妈妈的车是一辆26的斜杠永久，在家人有空的日子里，就会带我在院子里试骑。说是骑，其实是家人控制龙头推车。我屁股够不上坐垫，只靠两只脚尽量踩踏板，用的都是虚劲儿，经常连一个整圈都踩不满，有时候还偷偷逆时针往回带踏板，再踩到最低点。所以我骑个半个小时完全不费什么力气，但是家人就受不了了，说差不多了下次再来骑吧。

毫无疑问，这种训练毫无效果，我到小学四五年级还是不会骑自行车，心里就有些发慌了。小学最好的朋友H知道我非常想学，就说下课以后带我去练。我十分好奇，因为我俩都没有自行车啊。下课后她带我来到一个职业中学，那里有非常大的草地和操场，但是还是没有车。我俩来到一排平房前面，H敲了门我才知道这是另外一个同学Y的家。Y有一辆非常高级的品牌小自行车，后面带两个辅助轮的那种。Y早已会骑车，所以辅助轮已经卸掉了。为了熟悉，我们又把辅助轮装上，我试骑稳稳的，和骑小三轮没区别。于是约定好接下来星期二下午和下课后有空的时段我们就在这个操场会合练习。

和同龄人练习有不少好处，首先他们学会的记忆还很新鲜，分享时不会像大人那样理所当然地要求“你要保持平衡啊”，其次本人也不想在同学面前怂，装也要装得胆子大一些，再次他们也比较狠得下心，说撒手就真的撒手。总而言之大概两三个星期以后，灵光一现，我终于领悟了，这次他们扶着跑了一阵子放手之后，我没有倒下，而是在操场上“驰骋”了，就像学游泳一样，当掌握到要领之后，想失去平衡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骑得那么快，耳旁只有风声和身后他们的欢呼声。我一直骑到操场的一个顶点后拐回来才看到他们的笑脸，满心都是感动可惜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零花钱，不能请客感谢他们。之后这个训练小组就解散了，不过我们还是会经常来这个中学玩，收集各种野生植物和动物。

上初中之后不久我就搬家了，就只能依靠自行车上下学，也认识了新的伙伴。回家路上我们最喜欢做的摆酷的动作就是下坡时双手脱把，忘了当时有没有特意练习过，运气好确实没有摔过。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后怕，应该也不敢做了。两辆24的自行车陪伴了我五年，都是很土很安全的弯把款式，与别人可以调档变速的直把款比有些落伍，从来没有拥有过“山地车”的人生啊。

上大学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买过自行车了，浦口校区内不算大没有自行车也行，要离开学校又必须得乘坐公共交通，搬到鼓楼校区以后只有一次借别人的车骑去中山陵游玩。偶尔也会蹭朋友的车，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被崔嫌弃不会跳车，每次都只能让我先坐上去，她再开始骑，她总揶揄我“笨成个啥了”。还有一次非常搞笑，她带我去家乐福，回来路上有一个坡，她只能下来推，然后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一动不动的我几乎抓狂——“你是不是猪啊，下来！还要我推你啊？”于是赶紧蹦下来道歉，天知道那时候我的反射弧怎么能那么长。工作之后来到大城市上海，大到出行只能靠地铁公交出租车，除了各大森林公园里的消遣活动，也就这两年靠共享单车刷新过这个技能。

现在再见好友，大多数情况都是开车，我又可以在她们驾驶的时候一动不动且不受谴责了，不过还是暗暗下了决心要习得这个新技能以避免将来自驾游被嫌弃。仍然有点固执地坚持认为自行车和夏天和青春有着隐秘的联系，臆想中的镜头自然而然，就像蓝色大门里的经典桥段，就像广末凉子骑车啃番茄的那个瞬间，就像匆匆那年（限指书）里飞驰的画面——风吹起少女脖颈旁的碎发，少年单薄到有点透明的衬衫衣角肆意飞扬，一串铃声被更清脆的笑声打得细碎，我盯着阳光下他们晃动的影子，忍住不去看那朝气蓬勃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