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拾遗
晚上宵夜聚餐，吃完宵夜，大家彼此互道离别。我独自一人慢慢的牵着一辆山地车，沿着东街口慢慢走回家。
走到了东街口公交车站的时候，地板上似乎有一张纸币，不知道是多少面额的。没有多想，我牵着山地车俯下身把钱捡了起来。
这可以算是人生第一次捡钱了，拿在手上一看是一张一元钱的纸币。捡起来拿在手上，却开始了变成了负担。只是心里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扔掉，扔垃圾桶去。假如是硬币我应该就不会捡了吧，从来讨厌硬币，只嫌硬币太过麻烦不方便。
走着走着，前面有一对情侣，彼此说着话，说着工作上的事。万分歉意 ，我刚好听得见。
小女孩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20来岁的模样，短发过颈，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似乎普普通通，只是有一种柔弱的感觉。男朋友看起来比较时尚一些，但是更加内敛，成熟，没有一般年轻人的轻浮。
女孩说，今年不知道有没有年终奖。
我牵着山地车在一边默默数着，明天29，后天就大年三十了吧，怎么还没有发年终奖呢？
女孩说，领导说了不一定发，但是可能年后会补发年终奖给我们的。
我随波逐流一般，默默的往前走着，只是又不由自主的自觉代入：年前不发，年后应该发年终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了吧。
男朋友说话了，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听起来比较温和沉稳：年前不发年终的话，年后更不可能了，一般年终都是年前发的。
嗯！我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女孩说，年终有6万。
我在后面，很惊讶！很惊讶！很惊讶！真的很惊讶，好高！好高的年终奖！
男朋友搂了搂女孩的肩膀，貌似在安慰，或者是给女孩一个可以依赖依靠的港湾。东街口的晚风很冷，很刺骨，钻入脖子，透过衣裳。也许男孩把温暖送给了女孩，把勇气和坚强、把自信和安定送给了女孩。
男朋友停了停，然后开口说：其实，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不过最终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你看你们年薪14万，加上年终也就是20万而已。而根据现在的政策发展，很可能年终奖福利以后都会砍掉。要不你去私立，会更多的，而且不怕年终砍政策……
红绿灯路口，我们都慢了下来，他们说着悄悄话，渐行渐远……
我却开始惆怅，现在年轻人的薪水都这样吗？都这么高了吗？难道普遍都这么高了吗？
我们在医院上着班，却一份快餐都要考虑好久，经常舍不得……
呵呵，我只是想笑：众生皆苦，不对，只是一些人苦。
灯亮了，一个骑着摩拜的小女孩，差点碰到迎面而来的一位骑着电驴的男人--一个叼着一颗烟草的男人。没有想象中的矛盾，或者是恶语相向。
只是和和气气，男人在烟雾中露出微笑，你走嘛，你先走。
我回头一望---女孩真漂亮！牙齿真好看！
一元到底要不要扔掉！
继续走路，继续纠结。
我嫌脏，只是本能的不喜欢。
随手发了微信朋友圈说捡到了一元，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扔掉。
几位比较关心的朋友回复着我，关心着我，温暖着我--似乎我并没有那么的孤独！一位网友说不要捡，总觉得街上那种几元几元小面值的纸币不好，一般都不敢去捡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听了，忽然毛骨悚然，走在半路却不敢回头望，总是担心一回头出现了什么。我有点慌张的把一元钱纸币抛在路上，然后爬起楼梯，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赶，忽然之间仿佛有一种恐怖的气氛在追逐着我。
广东的一位养鱼的姑娘特意给我朋友圈留言说，广东人不爱捡钱，说晦气。还说她上回捡了二十几元，然后同事都很害怕，都喊着她赶紧把钱花掉。
听了好几位朋友的留言，我心里开始发毛。到了家楼上，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几个鱼缸的灯也全部打开。烧了开水，冲了一杯咖啡，用力的握在手里，感受着热度，由此慢慢的缓解着自己忽然发生的不安。
楼上远一点的地方，杂物比较多，都是一些废旧的家具、电器杂物之类的，顶上还有高高的木板吊顶。我却不敢抬头看，或者不敢忽然的转身。捧着咖啡，默默的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游来游去，然后小心翼翼的转身，不敢迅速的回头。我有点害怕那一元纸币，朋友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从不相信这些，但是却不能阻止害怕这些。尤其是害怕忽然出现一些不好的东西，突如其来！我感觉，我的头发似乎都立了起来，楼上实在太安静，尽管亮起了好几盏灯，依然还有一大片的黑漆漆的暗处。
终于还是下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灯火明亮，充满了热气和人气，刹那间似乎得到了安全，然后远离所有的恐怖。
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去捡这些了。
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然后平平安安。
（二）
晚上一个设计的娃哭喊着要宵夜，设计的孩子伤不起啊，伤不起，看着他哭的情深意切。于是几个人干脆约起出来，去了二十几年的老店宏达川菜馆。快过年了，原来每到夜晚便热热闹闹、络绎不绝、人声鼎沸的老店的顾客变得少了起来，店里忽然就显得特别的空旷。和以前大声用力的讲话，生怕同伴听不见不同的是，今天的我们说起话来变得有点小心翼翼，特害怕自己的声音太大，然后响彻在店里，响彻在大堂里，然后被别人、被店伙计、被店老板轻轻易易的听在耳力，包括我们的肤浅与无知。
人少了，我们吃着吃着，好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结束，明明时间很早，却吃到只有我们一张桌子，我们几个人。忽然之间，大家仿佛一下子忘记如何开心得停顿，然后结束，直到老板最后看不下去了，大声喊着收摊了。然后我们就释然的笑了起来，喊着走啦走啦，别喝了，别喝了，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席间，大伙吃着很快就变凉的饭菜，然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天，一边小口或者大口的喝着啤酒。我们在吃宵夜，更多的时候在聊天，也在听着别人的不同，别人的故事。
聊着聊着，一位老师说了一件往事，说借钱的事。我没有太多借钱给别人的事，除了那个借了我三千元的小叶，似乎没有了，所以我认真的听别人的故事，听老师说着往事。
老师是一所中学的数学老师，长期担任班级的班主任。在二十几年的教学生涯中，她已经带过很多很多届的学生，也当了很多很多届的班主任。老师是一位特别重感情，特别善良的人。我发现，能够和每一届的学生都保持着极好的联络的老师，都是一位特别善良特别好的老师。而青春老师正是这样的人。
青春老师说遇见了一次借钱的经历，是带过的学生跟自己借的钱。这个学生平时人特别乖巧，家境看起来也很不错。毕业后选择去了英国留学，只是老师和这位同学，还有这个同学所在的班级的其他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络。大伙都呆在同一个班级群里面，老师还是像一个班头一样，带着每一位认真、念旧、善良的同学。大伙也经常在群里聊聊天，说说工作、学习或者生活上的事儿，老师有时也会说上几句，更多的还是关心与爱护，像一位大姐姐一样爱护着同学。那个毕业后去英国留学的学生也在群里，不过似乎过得不怎么幸福。结婚了，嫁给了一个男人，只是说婚姻似乎不是很幸福，偶尔还会传出家暴的消息。有时，这位学生也会在群里倾述上几句，同学们便安慰安慰，只是青春老师觉得有点痛心，心痛自己的学生没有幸福。
后来，这名学生私下发了聊天找老师借钱，说刚好有急事需要周转，说又被家暴，被老公赶出家门。同学语不成调，伤心哭泣的和老师说着自己的不幸，说着自己的无奈，说着自己的迷茫，说自己在外面身无分文，不知道怎么办。老师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着急的问同学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还好吗？老师让同学不要担心，再大的事还有老师，还有同学们呢。
同学哭哭啼啼终于挣扎着开口，问老师借钱。老师说，需要多少钱。同学说真的太对不起老师了，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要麻烦老师，只是真的一下子想不起谁可以信赖了。老师仔仔细细的轻声的安慰着学生，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是自己的学生，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同学说老师你借我五万吧。我现在在国外，又被老公赶了出来，一下子没有地方要到钱，家里爸爸妈妈又刚好联络不上，要不然老师你先借我一下，我过两天就能还给你，好吗？
老师只想着这边的情深义重，只想着这边的师生之情，点着头说好好好，我马上给你寄过去。只是挂上电话，老师的眉头却重重的锁了起来，皱了起来，老师并没有那么多钱，五万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十几年前的五万啊。
老师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然后轻易不求人的老师跑到了婆婆那边，和婆婆借了三万元，告诉婆婆说自己有急用。十几年过去了，老师讲着往事，我依然感觉到老师开口求人，向别人借钱时的拉扯和不愿，老师是一位轻易不求人的女人，一位特别独立，特别善良的女人。
钱借出去了，但是学生却开始失踪。艰难的熬了三个月，老师终于在班级群里问了英国留学的女学生的下落，不料老师一开口，班级群里却炸开了锅一般。几位脑子特别灵活的男同学叫了起来，老师你干嘛问晓晓呀？啊！你是不是也被晓晓借钱了！?
老师支支吾吾，很不好意思的承认，说晓晓在国外遭老公家暴，和自己借了点钱。老师不好意思说借了多少。
同学们群群激愤起来，说老师你被晓晓骗了呀！我们几个同学一碰头，一对照，大家才发现我们每一位同学几乎都被晓晓借过钱了呢，少的几千元，多的都借几万元了！现在晓晓直接玩失踪了，我们后面找了晓晓的爸爸妈妈问了，说晓晓留在英国不回来了！
靠！一个性子比较急的男同学忍不住在群里骂了起来。大家都非常的气氛，有几个比较热心稳重的同学开始想帮助班主任，帮助老师。同学们说老师你告诉我们晓晓和你借了多少了，我们先把钱给你凑一凑，晓晓是人渣，但是我们决不能让老师蒙受这么大的损失呀！
对，对，对！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纷纷要求老师说话，都要帮助把老师的损失给补上。
只是老师选择了沉默，老师只是简单的敲了几个字：谢谢同学们的好意，老师这边没事，老师会自己处理好的。
善良的老师选择了宽容与原谅，选择了自己承担责任和损失，选择了更拼命更努力的工作，选择了下课出去外面辛苦的兼职，然后把借婆婆的三万元给还了回去。
老师坐在我旁边，只是把这个事情当做趣事和我们聊着天，云淡风轻。只是我感叹着，这是五万呀，十几年前的五万呀，那个时候的五万可以首付一套单身公寓了。我说，印象特别深刻的，十几年前我记得单位的一位大姐和我们吃中午饭，然后指着单位对面的那一栋正在建造的房子说，这边的房子都是单身公寓，首付一套五万。我说老师，我记得可牢了，十几年的五万就是这个。
我说，有些人怎么可能这么没底线，老师是不能碰的底线呀，为什么呀。
我说为什么现在人都这么坏！为什么！
走在前头的喝教授，回头对我说，不对，是人多了，什么人都有而已。
特别好的石头姐姐说，好人还是多一些的。
大胡子说，今晚我买单。
穿着小马甲的光头摇滚佬说，还想喝，没喝够。
我转过头，瞪了摇滚老一眼说，都喝到老板喊收摊了，你们这帮人心里没有半点逼数吗，快撤！
